高空入水，完全是極限挑戰。

不死也重傷！

當伍少野他們找到安北城的時候，他靜靜地躺在河岸邊上，身上濕漉漉的，英俊的臉龐上有凝固的血跡，帶點浮腫，脖子上，胳膊上，好像渾身上下都有傷，整張臉顯得蒼白，卻堅毅，人已經昏迷不醒。

“快，救人！”

“媽的——來個醫生！”

“后勤保障呢？這個時候滾哪去了？”

耳邊的聒噪聲，此起彼伏，安北城是被他們吵醒的。

睜開眼時，看到自己又在直升機上，他明顯一愣。

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盯著伍少野就說了一句話。

“送我回京都——”

伍少野一愕，“你要做什么？”

“回家。”

“？”伍少野一臉問號，完全摸不著頭腦。

“我要回安家，問一些事情。”

安北城說得淡淡的，可聽在伍少野的耳朵里，卻好像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氣得笑了起來。

“老大，你沒摔壞腦子吧？你傷得很重，很重你知道不？你現在需要去醫院！”伍少野咬了咬牙，“這一次，我不會再聽你的……”

“我還沒死呢！”安北城加重了聲音，嗆了水之后的嗓子又沉又啞，一句話說得卻鐵血錚錚，“伍少野，這是命令！”

伍少野嗤一聲，別開頭，不看他。

不看他下巴上的劃痕，也不看他明顯浮腫的臉頰，更不看他包扎過還滲著血水的腿，突然對直升機飛行員怒吼，“飛京都！”

~

安北城受傷的事，安正邦之前就接到了消息。

然而，他沒有想到，出了這樣的事，傷成這樣，安北城卻回來了。

在飛行中途，安北城打了電話，讓他在家里等他。

安正邦不是第一天認識安北城，知道他的倔強與冷漠，可從來沒有想過，他會為了一個女人，連命都不要了。只身入狼窩，直升機上縱身一跳，好不容易活過命來，竟然不顧安危，奔著他來了。

“為什么？”

這是安北城進屋的第一句話。

他身上的衣服，還沒有干透，半濕的，染著血跡，還破了幾處，下巴上也不知被什么劃傷的，一道紅痕掛在他英俊的臉上，很刺眼。可他樣子狼狽，可神色卻冷厲，就像一只受傷的孤狼，哪怕要死，也要死咬敵人……

安正邦有些不忍直視他的眼。

既無法辯解，也無須辯解。

安北城會直接沖他來，那就證明，他都想明白了。

不是死神綁架了蘇小南，那么，能夠讓她無聲無息的消失，連囚鸞都查不到半點蹤跡與記錄，還可以把陸止弄到573代替蘇小南，除了安正邦，誰有這么大的能量？

實際上，在事發后，當安正邦得知滇西的事情，最后悔的也是這一點——他把安北城蒙在鼓里，直接導致了這個漏洞被跛爺利用，差一點要了安北城的命。

撫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安正邦的聲音明顯中氣不足。

“城子，我沒想到會是這樣，但我是為了你好……至于陸止那邊，也算是給陸明厲一個交代了。往后，你的感情……只要不是蘇小南，不管你選擇陸止，還是梁曉彤，我都不會干涉。”

安北城突然笑了。

冷冽的，怪異的笑，詭譎而幽沉，沒有半分溫度。

“你一向這么自以為，為什么不干脆替我跟你喜歡的上床？”

“城子！”事情已經沒有了挽回的余地，安正邦咬著牙也要堅持到底了，“你跟蘇小南不會有結果的，你為什么就想不明白？你告訴我，她到底哪一點好，哪一點值得你這樣為她付出？”

安北城目光涼涼的。

就那樣看著安正邦，似乎在思考。

久久，靜寂的書房中，響起他涼薄的聲音。

“我不知道她哪一點好，我只知道，別人都沒有她好。”

“……”安正邦嘆息，帶一點恨，“冥頑不靈！你不要忘了，他是你的……”

“爸——”安北城突然喊他，然后緩緩的，緩緩地扶著面前的椅子，朝他重重一跪，“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什么。就這一次，求你，給我一條生路，好嗎？”

安正邦狠狠一僵，震驚地看著他。

有多少年了？多少年他沒有聽過安北城喊他一聲爸爸？

自從那一年，他放學回來，碰到他和蓓蓓他娘……他站在那團光暈里，冷冷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就像什么也沒有看見過一樣，但從此之后，他再沒有喊過他一聲爸爸。

安北城的病，他比誰都清楚。

從小，他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

不愛說話，沉默，孤獨，別說跟外人，就跟父母都不親……每次因為這件事，尤明美都會與他大吵一架。在她看來，安北城會有這樣孤僻的性格，就是因為她懷孕的時候，一直抑郁……

安正邦也心疼兒子。

但安北城一直很安靜，并沒有所謂的情感冷漠癥中的“極端情況”出現。

直到后來他長大了，在一次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突然控制不住情緒，直接槍殺了幾個犯罪嫌疑人，他才知道，這種病到底有多么嚴重。

當年到底是為什么讓他突然受了刺激，安北城從來沒有說過。

但那件事的后果是他差一點被送上軍事法庭，雖然后來證明那幾個人確實該死，罪證確鑿，安北城的行為也被定性為了正當防衛，可上級還是不止一次勸他轉業……

從那之后，他整個人更為內斂，也更為冷漠了，卻再沒有犯過病。

事過多年，安正邦以為他有了教訓，已經徹底好轉。可這一刻，看著他赤紅的眼，野獸似的憤怒，顫抖著不停握緊的拳頭，還有——為了那個女人而跪地的雙膝，他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安北城。

無望的，帶著恨與痛苦而不得解脫的安北城。

安正邦伸手去扶他：“城子，你聽爸爸的話，你跟她的感情……是不正常的。我知道，也許很難理解這一點……但事實就是這樣，這叫倫理，這叫……”

“我懂。”

“你既然懂，就該明白，你們是不可以的。”

“為什么不可以？我們到底傷害了誰？！”安北城目光冷鷙，“我問過顧老爺子，他說，她不容易懷上孩子的，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