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聽人說，做軍人的妻子，差不多就是守活寡，因此，軍嫂才格外偉大。

以前她沒有太深刻的領悟，現在終于感覺到了。

無法聯系到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偏生她自己還不得自由，這滋味兒太銷魂，想想她都覺得像有針尖在戳脊梁——

“討厭！”

將半濕的頭發搔亂成瘋子狀，她拿過吹風。

“嗡嗡嗡……”

吹風機的電流聲里，手機“嘀”地響了。

一條微信消息。

莫暖發來的，“我的小美人，在干嘛呢？”

這些天一門心思學習與戀愛，蘇小南“見色輕友”，好久沒和莫暖聊天了。

見狀她放下吹風，半趴在桌上給她發消息。

“在想你。”

“我信了。”

“想念包郵，貨到付款。”

“親，送貨上門行不？”

“不。除非你變苗條了——”

“滾！”莫暖嗔罵完，發來一個《JK3》的截圖，“來不來？缺人下本。”

“我就說嘛，怎么想到找我，原來是缺人。”

“是唄，這幾天老太太病了，也不來玩游戲，安瑜進組了，也不來，任思佳也沒興趣了，就連吳越那混賬都說要遠離游戲，可寂寞死我了。上來陪我玩不？快點！”

“我電腦都沒有，玩毛？”

蘇小南沒好毛地罵回去，想想又問：“胖妞兒，幫個小忙唄。”

“說！姐妹兒最仗義了，是幫你睡男人，還是找小鮮肉啊？”

“正經事，別犯花癡。”蘇小南思考著，“你最近不是和老太太混得熟嗎？你幫我旁敲側擊地問一下，安家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我總覺得安家人都怪怪的……”

“哪里怪了？”

“我知道還用問你？”蘇小南想到年三十那晚的安北城，還有今天突然造訪的安正邦，憑著刑偵學高才生的本能，總覺得有貓膩，“一定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又跟我有關系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要不我給你打聽打聽。”

莫暖一問，正中蘇小南下懷。

“好啊！謝了，好姐妹。”

“不用謝——”莫暖停頓一下，“反正我是一定打聽不到的。”

“……”蘇小南咬牙，“你皮癢了是吧？”

“靠！你以為我開玩笑呢？老太太可精著呢，別看玩游戲的時候，跟咱混得像姐妹似的好，老眼昏花，心思可不含糊。不該說的話，她不會說——”

蘇小南知道莫暖沒開玩笑。

她這確實是病急亂投醫了，安老太太怎么會對一個外人多說安家的家事？

“行了！你可以玩游戲去了……”

“真不來陪我？信不信，我睡你男人去？”

“滾！”

“真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家伙。”

蘇小南靜靜躺在床上，看著發白的窗口，臉上一片冰涼。

訓練很累，她很疲憊，可就是睡不著。

大概每一個孤獨無依的人，都會像她這樣吧？

一旦出點什么事，連一個可以商量和依靠的人都沒有。

“媽的！”

她握了握拳砸在床上，然后閉上了眼睛。

混沌中，也不知幾點了，外面突然吹起了緊急集合哨。

573學校不像在紅尖的集訓隊，差不多每天都會來一下緊急集合。

一個多月了，這是第一次半夜集合。

蘇小南從半夢半醒中驚醒，條件反射地穿衣下樓，站到了寒風凜冽的操場上。

大家伙跟她一樣，都一臉懵，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氣氛冰冷凝滯。

空氣逼仄緊張。

教官負著手，在隊列前面走來走去。

“同志們，大半夜叫大家起床，是因為學校發生了一件嚴重違紀的事情——”

一聽這話，大家伙都緊張起來了。

教官又說：“今天晚上，檢查電教室的同志發現，有學員私自使用學校的電子設備，向不明信號源發送電磁輻射信號——”

呀！

操場上響過低低的抽氣。

蘇小南一驚，血液瞬間逆竄。

條件反射地，她拳心緊緊一攥，望向了李航。

那天她使用過設備，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不明信號源——

教官的聲音，透過夜的涼意，又一次穿透了她的耳膜。

“目前，我們還不確定有沒有軍事情報泄露，但這個事情的性質，相當嚴重，相當惡劣，一旦查實……”

吧啦吧啦……

教官又說了些什么，蘇小南有些恍惚。

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她隱隱覺得，這件事——沖她來的。

“明天上午，我們要嚴查學員在電教室的活動情況，還希望大家配合……”

~

教官訓完話，又象征性地跑了幾圈操，隊伍就解散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李航走過來，壓著嗓子說：“嫂子，你別擔心，這件事我會向教官說清楚，再說，老大那邊也可以證明……”

“沒事的，李參謀，跟咱們沒關系，跟你……更沒關系。”

她笑著，無所謂地沖李航擺了擺手，一身熱汗地回到了宿舍。

坐在床沿上，她的臉，比窗外的月光更蒼白。

身體冰冷的，心里卻有一團怒火，燃燒著，怎么都燒不滅。

猛地沖入衛生間，她瘋狂地拿冷水澆著臉，然后抬頭，看著鏡子里那個披頭散發，一臉蒼白的女人，冰冷的水一滴滴落下……

她慢慢地，用濕漉漉的手指在鏡面上寫下三個字。

“安北城。”

末了，又發泄似的狠狠抹去。

從衛生間出來，她頭腦已經清醒了。

看時間，凌晨一點半。

她也不管，她直接翻到了那個電話。

沒有保存號碼，卻清晰地顯示在她的通訊錄上。

鈴聲響了幾遍，那邊掛斷了。

安正邦沒有接她的電話，可蘇小南不著急。

她靜靜坐在宿舍那一盞孤燈下，等待著。

果然，不過片刻，安正邦回撥了過來。

他是從睡夢中被吵醒的，找了一個說話方便的地方，聲音還帶著半夜醒來的模糊。

“你想通了。”

他沒有用疑問句，語氣非常篤定。

蘇小南冷笑一聲，沒頭沒腦地問：“是你干的吧？”

那邊遲疑一下，沒有否認，“我這個人，其實更愿意友善地解決問題。”

蘇小南孤燈下的臉，蒼白得像個鬼，唇角抿出的涼意，與窗外的風雪一樣，冷漠而瘆人。

“你就這么自信，我一定會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