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停頓,千流云不止頭皮發麻,心尖也抖得厲害。
他就知道不能高興得太早。
只聽她道:“縛謹年幼,又是君臨太子,君臨與禾術相隔萬里,便是縛謹長大,恐也無暇兼顧禾術,需一信得過又有能力之人輔政。”
得,她說到這里,還有誰不明白她的意思。
禾胥一笑,他本也未期望小外孫能坐守禾術,只需掛個名即可。待小外孫掛了名,玥兒還能不管禾術的死活?待君臨茯苓郡主嫁過來,有這一樁姻親關系在,流云還能擺脫得了?
“這個玥兒只管放心,朕皆已考慮妥當。流云還年輕,至少能輔政三十年。”
千流云嘴角一抽。
輔政三十年,這和他自己當皇帝有何差別?
他就是不想一輩子被套在禾術,想四處游歷看看這大好河山,才不愿繼任皇位。
可這不愿輔政的話他也不敢說,萬一他一說,便直接讓他繼位,那才是真正掙脫不了的牢籠。
“千丞相的意思呢?”
顧月卿一句話,問得千流云這個翩翩公子都有種翻白眼的沖動,“本相的意見重要么?”
輔政便輔政吧,待過個幾年天下安定了,再尋個信得過又有能之人來頂替就是。
顧月卿眼底有一抹笑意,在千流云看來就是幸災樂禍。
真是風水輪流轉。
“那么,此事便如此定下了。”禾胥的心情顯然很是愉悅。
阮蕓也面露喜色,轉而想到什么,又道:“玥兒這番回來應是有事要做,今日決定的事便等玥兒將要做的事做完再告知禾術上下。”
阮蕓也不是傻的,加之她對顧月卿的了解,知道她不會無故趕回來,便也大抵有了猜測。
“姨母思慮周全。”
定好繼承人的大事解決了,阮蕓心里高興,是以再開口時,語調都輕快了許多,“天權想來也猜到了我的身份。”
“還請禾術皇后告知。”確實有所猜想,但他還是想知道得更透徹些,若禾術皇后當真是陳家人,何以這些年他都未聽人提起過她?
阮蕓一笑,“照著規矩,你該喚我一聲姑母。”
*
半個時辰后,禾胥和阮蕓離開緣玥宮,千流云和陳天權并未離開。
千流云留下,是有事要與顧月卿相商,陳天權則是因阮蕓方才那一番話久久未回過神。
他猜到阮蕓出自陳家,想著陳家那邊卻沒有她的消息是因她犯下了什么不可饒恕的罪,以致于陳家的人不再提起她,甚至連他這個陳家繼承人都不知曉她的存在。
沒承想,不過是她不如祖父的意,違背祖父的意愿要嫁到禾術這樣簡單緣由而已。
打著效忠顧氏皇族的旗號,告誡陳家人不得參與到任何一國的權勢斗爭中,偏又在顧氏皇族幾近絕后時放任不管。
他很是不明白祖父究竟為何要如此行事。
因著所謂的休養生息,逼走了姑母,逼毀了父親,甚至任由小姑被人害死……
如今的陳家瞧著沒什么變化,實則早已分崩離析。
甚至于到了今日,祖父還端著架子,好似傾城沒有他相幫就難成大事一般,事實上傾城需要他們陳家的助力么?
陳家人脈廣又如何,于現下的傾城來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錦上添花罷了。
祖父這樣行事,圖什么呢?
想讓傾城歷經磨難,成為合格的天和王朝皇族后人?
不管出發點是什么,用意是好是壞,祖父當年任由傾城自生自滅的做法都是不可原諒的,即便他為救傾城廢了一雙腿。
說他沒有孝心也好,說他狼心狗肺也罷,在他看來,一雙腿遠不及傾城的性命重要。
要知道在那些年里,傾城稍一不慎便會喪命。
只嘆他當時年幼本事不夠,不然,定不會坐視不理。
緩緩心緒,陳天權道:“二位既是有事相商,我便先行告退。”
“陳大公子請稍候片刻,本相待會兒正好要去驛館看看茯苓郡主,不若一道?”
“陳大公子既是母后的侄子,算來也是自己人,本相與公主將相商之事,陳大公子聽一聽也無妨。”
智謀深遠算無遺策,正是不少人眼中的千流云。
陳天權明顯是關心公主的,也就是說他是可信之人,既然能多有一份助力,他又哪里有將其往外推的道理?
對上他眼底盈盈的笑意,陳天權沒再說話。
顧月卿分別看他們一眼,也沒說什么。
言歸正傳,千流云收了臉上的笑,正色道:“此前傳信,說得不甚清楚,便借此機會細細說來。”
“公主讓我查的消息,如信上所說,確實有了些眉目,只是再多的消息已查不到。”
意料之中。
“禾術除了黎王,當真還有個郡主?”顧月卿淡淡問。
郡主?
陳天權心下疑惑,卻沒打斷他們的話,安靜聽著。
千流云點頭,神色有幾分凝重,“嗯,那位郡主自生下便隨其母入了太廟,是以外人并不知她的存在,連母后都不知,只父皇知曉少許。若非我詢問之后,父皇特去細致翻閱皇家玉蝶,于黎王府那一頁上看到,怕是我們到此番都不知尚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皇家玉蝶,無端不會有人去翻閱,便是有需要去翻閱,也多是有目的性的翻到對應的那頁。
自十七年前黎王病逝,年僅幾歲的禾均襲黎王爵位,黎王妃傷心欲絕帶著出生不過兩月的女兒到太廟修行,玉蝶上有關黎王府的那頁便再無人翻閱過。
又是一個十七年不曾露面的人,便是禾均都從未提及,旁人又怎會想到她的存在?
“她是黎王和黎王妃的女兒,早年便隨黎王妃去了太廟,從未在人前露過面。玉蝶上,她名喚風華。因早年父皇繼位時便說過,黎王和黎王妃的孩子,長子生來便是世子,長女生來便是郡主,是以縱是沒有明面上的賜封旨意,禾風華也生來便是皇家一品郡主。”
禾風華?“可還有其他?譬如,她一身武功及轉瞬便使一個重傷之人恢復如常的本事從何處學來?”
“暫未查到。”第一次在信上看到顧月卿說起這般非凡技藝時,千流云也十分驚疑。
轉瞬便能使重傷之人恢復如常……
委實難以相信有人會有如此本事。
但千流云也知道顧月卿自來不會說莫須有的話,既是提到,便至少有八成的把握確定了此事的存在。
偏偏他又查不到禾風華這樣的本事從何處習來。
不僅如此,他連禾風華這些年有什么異常都查不到,唯一查到的就是,她隨黎王妃在太廟待了十七年。
這可是在禾術!
連他這個權傾朝野的丞相都查不到半點與禾風華有關的有用消息,若公主讓他查的人當真是禾風華,此人藏得如此之深,斷不是個好對付的。
顧月卿也微微擰了下眉。
若禾風華真是那個意圖殺她的人,看來她是得好好應對了。
“繼續讓人查,此番我到了禾術,她既要殺我,相信很快便坐不住,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千流云贊同,轉而想到什么,道:“從她要殺你的行徑來看,必是早便知曉你就是禾玥。這么多年,禾術上下除卻父皇母后和我,就連禾均都不知你的身份,她卻知曉……或許她比我們想的更難對付。”
“無妨,而今這天下能讓我忌憚的人還沒出生。”當然,和親君臨之前,她是忌憚君凰的。
至于燕浮沉,也只被她當成最大的敵人而已,還不足以讓她生出忌憚來。
她狂傲的姿態讓兩人一愣。
千流云忽而失笑。
陳天權微愣的神情收住,并未多問,只道:“若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只管直言。”
顧月卿端著眸子看他,轉而道:“多謝。”
她沒直接拒絕,讓陳天權雙眸一亮,“不必客氣。”若幫得上忙,他心里也能少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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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十二點。
最近好像都不能評論,和你們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