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在前帶路,梅秋池隨后上了一頂宮轎,直朝少年帝君南宮煜的御書房而去。
凰清歌混在人群當中,她見事情了結了,當下準備去安排第二步計劃,也到了她該退離朝堂的時間了。
御書房內,少年帝君南宮煜靜靜地安坐在龍椅上,他稚嫩的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龍椅上的扶手。
當他看到劉公公帶著梅秋池進了御書房之后,他龍眸微微一動。
"微臣參見皇上。"梅秋池躬身行禮,氣度溫文爾雅。
南宮煜龍眸之內光澤微閃,不愧是太傅,到了此時光景,依舊不改他謫仙的風范,寵辱不驚,不損他神仙公子的美名。
"太傅不必多禮,坐。"
少年帝君南宮煜揚手一指旁側的坐位,梅秋池也不推辭,他落落大方地安坐下來。
他心中了然若明鏡,他此番能夠得到皇上改變初衷,定然是發生了令皇上不得不改變心意的事情,而那樣的事情,通常都是關乎王朝利益的。
所以,一定是有人想辦法救了他,而那樣的人兒,梅秋池不作第二人所想,定然是凰清歌無疑。
只是他不解的是,凰清歌究竟用了什么樣的法子才讓皇上竟然駁回毫無商議余地的決定,他,還真有些好奇。
少年帝君南宮煜飄了飄梅秋池溫潤的眼眸,他甜甜一笑道:"太傅是不是很奇怪,煜兒怎么會突然改變初衷呢?"
他并不期望梅秋池回答,自顧答道:"那是因為王朝的利益。太傅曾經說過,作為一個英明睿智的君王,首先考慮的便是王朝利益,其他的都得排列在后。老實說,煜兒不得不佩服太傅,也不得不佩服凰大人。"
"虎嘯國就在剛才,來了國君密函,他們竟然同意將邊界線上的十座城池交換凰大人一人,同時附加一個條件,那便是赦免太傅的死罪,還給太傅自由之身,任由逍遙天地之間。"
少年帝君南宮煜話到此處,他唇瓣微動,笑意浮動。
"你說天下能為太傅如此設想周到的人,還有誰呢?"他龍眸光色一閃,暗沉的光芒浮起,又沉下。
按在龍案扶手上的稚嫩雙手,緊緊地朝內扣著。
梅秋池聽罷,笑得云淡風輕,那個如風一樣灑脫的奇女子,聰明睿智的俏麗女子,能為他做這樣的事情,他已經很知足了。
當下他輕輕而笑道:"皇上如此一說,微臣倒真的要感激那個為微臣設想周到的人物了。"
他起身,白衣飛揚,朝著少年帝君南宮煜拱手道:"如此微臣還要多謝皇上成全,微臣告退了,皇上要多多珍重!"
任何時間,任何地方,少年帝君南宮煜看到梅秋池,他都有這樣的風度,這樣飄然的背影,絲毫不受任何事情的影響。
他望著梅秋池逐漸遠離皇宮的背影,龍眸內竟然浮起一抹悲涼孤寂的神色。
走了,都走了,到最后,他們還是一個個地走出了他的世界,走向他們自己的廣闊天地,留他一個人呆在這冷清無情的皇宮里。
當年,當年如果不是愛慕母妃才華的梅秋池熬不過母妃的懇求,答應做了他的太傅,答應將所學的一切都傳授給他。
也許,他南宮煜這輩子都不會跟梅秋池扯上任何的關系。
他,那樣神仙般的人物,從來都是不愿意沾染人間塵土的,他喜歡的從來都是那種閑云野鶴的日子,若非有當年的承諾,梅秋池這個人從來都不會出現在他的世界里。
如今他還是離開了,離開他的世界,回到了他自由自在的世界中去了。
南宮煜龍眸一黯,他的視線忽而淡淡掃向龍案上的奏本,那是九皇叔的,九皇叔請辭的奏本。
沒想到,一直他視為對手,想要超越的九皇叔,他竟然也會為了一個女子而放棄權勢,準備歸隱鄉間,不問朝事了。
事情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九皇叔怎么可以撒手不管,瀟灑地離開朝堂呢?
他們怎么可以個個都過著逍遙天地間的生活,唯有他一人,唯有他一個,被死死地困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生活在這個壓抑得喘不過氣來的地方。
事情怎么會到這個地步的呢?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樣的變化呢?
對了,是那個女子,那個淡雅如風的女子,那個睿智聰明的女子,那個才華橫溢的女子,都是她,都是她--凰清歌!
都是她的到來,讓一切都變得奇怪,讓一切都亂了。
都是她,都是她,都是她將朕變成現在的樣子,都怪她,都是她,她不該來到這個世上的,她更不該出現在他的面前的。
所以--
一切因她而起,那么一切就因她而結束吧。
南宮煜驀然龍眸一冷,他吩咐道:"來人!"
十日之后,根據大周王朝跟虎嘯國約定的時間,凰清歌在大周王朝御林軍姜文信帶領的侍衛隊護送下,前往虎嘯國邊界線進行交換。
馬車一路顛簸,徐徐而行。
凰清歌偶爾拉開馬車的簾子,朝外探了探風景。
她跟南宮絕約定好,要在阿里大草原的地界碰面,到時候由她半途找個借口,在大周王朝的侍衛隊交換返回之后,在虎嘯國的侍衛前來迎接的路途之中,她趁機悄悄溜之大吉。
然后她在派人將另外一半的《武穆遺書》傳送到百里擎蒼的手中,那么到時候,她也就不算愧對百里擎蒼了。
然而計劃不如變化快,御林軍統領姜文信竟然半途改道,不走預定的官道,而選擇走另外一條比較難走的山道。
凰清歌不由地驚詫。
"姜大人,為何要走這條山道呢?"她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起來。
那姜文信冷冷地笑了笑。"等走過了這條道,凰大人自然就清楚了。"
"停一下!"凰清歌忽而叫停。
姜文信卻突然手中的長鞭揮向圈著馬車四匹快馬之上,馬兒遭受突然驚嚇,揚蹄飛塵,長撕一吼,瘋狂地向前奔去。
凰清歌直覺不對頭,她咬牙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當她落地而滾動的時候,那本載著她前往的四匹快馬連帶馬車一同摔下了前方斷崖之下。
這里是什么地方?
凰清歌一驚,當她視線看到巖壁上的三個大字時,內心瞬間波浪翻騰。
峭壁嶺,這里是最危險的峭壁嶺。
姜文信將她帶到此處,是何用意?
不由地,她明眸一冷,面無表情地對著姜文信。
"姜大人,你這是什么意思?"
"凰清歌,明人不說暗話,本大人今天就實話告訴你吧。皇上傳有密旨給下官,要下官在這路途之中解決了你,因為你冒名頂替,殺了凰遠山大人取而代之,奪取他的官位跟財富,皇上已經絕告天下,凡是見凰清歌者,皆可當場處決,殺無赦!"
"還有一件事情,本大人很遺憾地告訴你,凰清歌,你不要自認為自己做的事情沒有人知道,那凰遠山大人的尸身已經被運送到京都,皇上已在文武百官的面前發誓,一定要替凰遠山大人報仇雪恨,拿你凰清歌的人頭祭奠凰遠山的亡靈。"
姜文信話畢,冷笑著從腰間拔出佩劍。
"今日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所,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凰清歌聽到這里全然明白了,想不到少年帝君南宮煜竟然拿凰遠山的尸身如此做文章。
那冰封在千年寒冰棺木中的凰遠山尸身原本是為了給她留后路而特別保留的,如今卻成了她致命的軟肋。
早知今日如此,當初她就該讓凰遠山入土為安,這樣今日也就沒有這等殺身之禍。
但是,這個世上是沒有后悔藥的。
事實就是事實,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堅強地去面對這個變故。
當凰清歌冷靜下來的時候,她淡淡地笑了笑。
她揚手一揮腰間的古劍,神情清寒地指向姜文信。
"姜大人,誰勝誰輸,現在下定論未免為之過早了一些。"
姜文信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凰清歌,你以為你真的長了三頭六臂不成。這里的人全是本大人精心挑選出來的一流高手,對付你一個人,簡直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是嗎?姜大人確定只有她一人嗎?"
緋紅的衣衫,絕美的容顏,飛舞的青絲,筆挺地落在峭壁的巖石之上。
不是南宮絕,還是何人!
"絕--"凰清歌目露喜色地喚道。
那姜文信看到九王爺南宮絕獨身一人,他并不施禮,神色間也并無懼怕半分。
"眾位聽著,本大人來對付九王爺,其他人一起上,殺了凰清歌,皇上重重有賞!"
他手中的長劍,寒光一閃,飛身掠起,直逼南宮絕的面門而去。
"九王爺,既然你要來阻礙皇命,那么就請恕下官無禮了!"
銀光閃閃的長劍,若飛旋而開的雪白飛花,撲向飄然而立的南宮絕。
余下的其他侍衛同一時間飛身而起,他們手中晃著冰冷的殺氣,直逼凰清歌而來。
凰清歌步步后退,南宮絕忽而飛身掠起,他壓根沒有將姜文信的招式看在眼中,當他飛撲而來的時候,眾人都看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南宮絕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姜文信的眼中,他已經飛身抱起了被侍衛圍攻的凰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