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將手中的圣旨小心翼翼地卷起來,俯視飄了神情有異的凰清歌一眼。
"凰大人,接旨吧。"
凰清歌斂去眼中驚愕之色,她雙手奉上,恭敬地從劉公公手中接過圣旨。
"微臣遵旨,吾皇萬歲萬萬歲。"話音一落,凰清歌跟云婉柔、唐七便從地面上緩緩起身。
劉公公別有深意地望了凰清歌一眼,他雙手抱拳,朝著凰清歌笑了笑。
"凰大人,哦,不,相爺,咱家恭喜大人步步高升啊。"
凰清歌輕輕一笑,回禮道:"彼此彼此,劉公公如此忠心耿耿,此次在青州亦是功勞不小,皇上定然也會封賞劉公公的。"
劉公公面露喜色,他道:"那咱家就承相爺吉言,希望咱家也是步步高升吶。"
他話到這里,轉身朝著身后一幫宮娥太監揮了揮手,立即便有太監宮娥奉上少年帝君南宮煜的賞賜之物。
"凰大人,請清點一下數目,咱家也好回宮跟皇上回稟。"
凰清歌淡淡一掃打開的十幾個箱子,金光燦燦,籠罩了整個大堂。
她唇瓣一揚,微微扯動道:"劉公公辦事,本官放心得很。"
她從一個箱子中捏起一錠五十兩重的元寶,掂了掂分量,又扔回了箱子中去。
"劉公公此來辛苦了,這一箱金子就算是本官酬謝劉公公的辛苦費用,還望劉公公不要嫌棄數目太小才好啊。"
劉公公一聽,雙目發光,忽而他干干地笑了笑。
"相爺說笑了,這一箱的金子太貴重了,咱家是無功不受祿,怎么可以憑白得了皇上賞賜給相爺的厚禮呢?"
他話雖然這么說著,似推辭,但他閃閃發亮的眼睛時不時地偷看箱子中的黃金,落在凰清歌的眼中,那是了然若明鏡。
凰清歌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卻和善如常,她笑著點了點另外一個裝著黃金的箱子。
"公公如此推辭,看來是嫌本官的酬謝之禮太過輕薄了,如此這一箱的黃金也送與劉公公。這次,劉公公可千萬不要再推辭嘍,否則的話,就是看不起我這位新官上任的相爺了。"她佯裝惱怒。
那劉公公是個知趣之人,當下不再多加推辭。"那,那咱家就多謝相爺的賞賜了。"
他揚手一揮,立即便有四名小太監走上來,二人抬一箱子,將二箱裝滿黃金的箱子抬了出去。
凰清歌揚眉而笑道:"劉公公收下本官的謝禮,這就對了嘛。日后本官可還需要劉公公多加指點指點,免得觸怒龍顏而遭受殺身之禍啊,啊?--"
她朝著劉公公調皮地眨了眨眼睛,那劉公公當即會心地笑了起來。
"咱家明白的。既然相爺如此看得起咱家,日后只要相爺有用得著咱家的地方,咱家是一定盡力而為,達成相爺所愿。"
凰清歌會心一笑。
"如此本官就多謝劉公公照應了。"
劉公公拱手道:"相爺不必遠送了,咱家還要回宮稟告皇上,咱家告退了。"劉公公轉身帶著隨行的一干人等出了凰府邸。
凰清歌望著漸行漸遠的劉公公,嘴角揚起一抹冷意。
二千兩黃金若能換得你日后的照應,我這金子倒也沒有白白花費,怕只怕我的金子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不過--
今日此舉,她倒試出了這個劉公公貪財的個性,他不但貪財,而且還貪得無厭。
也好,只要他貪財那就好。而她只要時時地給他這個貪財的機會,好好地厚待這個劉公公,她就不信喂不飽這頭狡詐的老狐貍。
等到他收錢收到手軟的時候,那么他就不得不替她辦事。畢竟伴君如伴虎,免不齊日后還需要用得著這個老家伙呢。而劉公公畢竟在皇上身邊伺候了那么多年,知曉的情報一定不少,她還需要從這個老家伙的身上打聽宮中的各種消息呢。
所以--
凰清歌視線流轉,淡淡一掃安置在地面之上裝有黃金的箱子,還有良田千畝的地契,她忽而一笑。
她就用皇上的賞賜來求得皇上的情報,取之于帝,用之于帝,豈不妙哉!
"唐七!"她忽而一喚身側的唐七。
"屬下在。"
"將這些金子跟地契好好保管好了,本官知曉那位劉公公除了貪財,還有一個特別的嗜好,根據他的資料顯示,這位劉公公每個月都會出宮一趟,跑到京都最大的賭場賭上這么一局。本官要你前去賭場,每個月那個時候等著劉公公的到來,而且每次輸給他一百兩黃金,明白了嗎?"凰清歌眼波流轉,熠熠而動。
唐七先是一愣,隨后了然地點頭道:"屬下明白。"
"對了,還有今晚御花園皇上擺宴同慶,到時候你跟婉柔都得跟我一同進宮去,你們二人下去準備準備。"
凰清歌望著桌面上安放的那套錦玉白面朝服,上有一仙鶴揚翅而起。
所謂宴無好宴,人非善類,皇宮筵宴對于凰清歌而言,除了能夠得到虛偽的阿諛奉承之言外,可以得到那些人言不由衷的笑容,還可以得到某些人特別的招待。
比如少年帝君南宮煜,比如九王爺南宮絕,還比如龍淵閣大學士梅秋池。他們之中真誠祝福她榮升宰相之位的,恐怕沒有幾個人。
凰清歌攜帶家眷云婉柔還有貼身侍衛唐七進宮叩謝皇上恩典之后,她就覺得沒有必要在此多呆一刻。
尤其是當她已經知曉鳳州千年寒冰棺木不見了之后,她更覺得仕途艱險,少年帝君南宮煜此時升遷她為一品宰相,表面看來是表彰她有功績,實際上他們各自心中了如明鏡。
這升遷一品大員之位,只會讓她在身份被揭穿之后,摔下來更痛苦一些,死得更快一些。
所以此時凰清歌跪著朝少年帝君南宮煜謝恩,她是沒有半分感激之意的,有的只是冷淡疏離的沉默。
這個初見只有十一歲的小皇帝,經歷二年多風風雨雨的相陪而來,凰清歌越發察覺到他的可怕性。
如果一個人面容長得極端兇惡殘忍,那么你還會時時刻刻地防備他三分,但倘若一個人面容長得跟觀音座前的散財童子一般漂亮可愛的話,就算你明明知道這個小孩危險萬分,還是會面對這個孩子的可愛面容而忘記了戒備,總會覺得他只是一個孩子。
這二年多年,她在君前小心翼翼地陪伴著,走過一道又一道的坎,解決一個又一個艱難的問題,并非只是靠她的幸運,也非完全靠她自己的能力所致。
那個人,那個人--
凰清歌安坐席位上,她握著手中的酒樽,目光游離在眾位大臣之中,視線有意無意地搜尋那個熟悉的面容。
對面那個溫潤儒雅的少年,他一貫溫柔淺笑地望著凰清歌。他白衣勝雪,眸光溫潤,舉杯朝著凰清歌,柔和地輕輕一笑。
那一頷首,令凰清歌似被發現什么似的,趕緊從旁側那張邪魅絕美的側臉上收回視線,有些慌亂地朝著梅秋池舉杯,示意性地干笑著。
旁側的南宮絕忽而轉過頭來,他一雙單鳳眼熠熠而閃,望著凰清歌的面容之時,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他把玩著手中的酒樽,邪惡地提起酒樽,眼波之上魔光流動,一臉含笑地注視著凰清歌,桃紅色的唇瓣輕輕勾起,漾開明亮的弧度。
他舌尖輕輕一舔酒樽的杯沿,忽而鳳眸尾腳一挑,極為放肆地朝著凰清歌眨了眨他漂亮深邃的眼瞳。
凰清歌驀然臉色一紅,她趕緊以袍遮面,飲下杯中的酒。
咳咳咳--
許是喝得過猛,凰清歌避開南宮絕玩味的視線,輕輕地咳嗽了幾聲,掩飾面頰發燙發紅的痕跡。
她心中暗暗咒罵著,這個該死的南宮絕,他竟然在公開場合里對她做出這種膽大放肆的舉動來,真是壞透了。
想到他那邪惡的笑容,她就莫名地想起跟他在一起的畫面。
其實她真的沒有必要這么心虛的,沒有必要臉紅的,可是這種事情非她的理智所能控制,她的臉還是紅得發火。
好在有烈酒的陪襯,她的臉紅最多被旁人當成是喝酒漲紅臉蛋的關系,要不,她就糗大了。
當下她抬頭側目,那一眼瞪向南宮絕,是既惱怒,又帶有女兒態的羞澀。
她局促不安的神情顯然落在對面梅秋池溫潤的子瞳中,梅秋池似有所查地朝著凰清歌淺淺一笑,他揚袖一飲而盡,寬大衣袍遮蓋容顏的瞬間,睫毛微微垂下,擋去了清透碧波之上那抹黯淡。
凰清歌一時神情尷尬萬分,總覺得梅秋池飄過來的那一眼包含著特殊的含義,總覺得他好像看透她似的,像是掌握到她的什么秘密一樣,令她心驚膽戰,令她惶然不安。
南宮絕卻是心情很好似的,他那雙帶有魔力的單鳳眼,時不時地飄到凰清歌這邊。
鳳尾的余光總是有意無意地去關注凰清歌印染朝霞一般的雙頰,還有她有些慌亂低頭的那一瞬間避開他實現的害羞嬌態,令他眉開眼笑,眼波越發地明亮起來。
高臺之上,金燦燦的龍椅之上,少年帝君南宮煜意興懶散地夾著菜,他的目光隨意地望著舞池中飛舞的舞娘們,偶爾留意著席位上南宮絕、梅秋池跟凰清歌之間眼神的交流,似看出了什么來,又似什么都沒有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