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婉柔聽罷,鼻子一陣發酸,瑩潤的水珠在眼眶內打轉著,可是硬是忍住了沒有滴落下來。"大人,我去給大人準備官袍。"她轉身,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出了房門。
凰清歌凝視著云婉柔離去的背影,她嫣然一笑,靜靜地端起醒神茶,放在唇瓣之間,輕輕地抿了幾口,而后又安靜地放在桌面上。
她拿起書案上的卷宗,一頁一頁地翻動起來。
也許什么事情都不會發生,說不定是她多想了呢,凰清歌視線掃在書卷上的字跡時,唇角微微一揚。
那南宮絕從凰府邸出來回至定王府之后,他當場聽聞梅秋池約定凰清歌風煙亭會面之事,竟然毫無動靜。
他懶洋洋地斜靠在太妃躺椅上,手指繞著柔軟濃密的一縷青絲,一雙單鳳眼中光澤忽明忽暗,時沉時浮。
這個梅秋池究竟想做什么呢?
他桃紅色的唇瓣扯動淺淺的弧度,鳳眸半閉半開著,手指微挑著額際上的發絲,似陷入沉思當中。
羅紗飛卷,鼎爐之中香霧裊裊,迷離了太妃椅上絕代風華的身影。
忽而清脆的鈴鐺在室內響動了起來,聲音雖然很輕很輕,安躺在太妃椅上的南宮絕還是警覺到了,他倏然睜開了單鳳眼,波光恰若千萬種的琉璃光芒折射,閃得來人炫花了眼球。
"玄夜,你的功夫退步了。"
南宮絕緩緩說了一句,看似神情云淡風輕,實則鳳眸眼底掠起一道不悅的光色。
滴--滴--滴--
有水珠滴落的聲音傳入南宮絕靈敏的耳際中,鼻息間一股血腥的味道令他忽而凝了雙眉,目光變得犀利冰寒,直直地逼向玄夜站立的地方。
"你,受傷了?"雖然是平淡的問候,依舊掩飾不住他口吻之中微微的驚詫之意。
"屬下該死,驚到了王爺。"玄夜單膝跪地,他趕緊用衣袖擦拭了滴落地面的血漬。
南宮絕皺了皺眉。"先下去換身干凈的再來。"他將頭側轉了過去,衣袖下的雙手徒然握緊,單鳳眼中的紅光逐漸地匯聚眼眶四周。
玄夜當下沒有二話,趕緊飛身掠起,在短短的一盞茶水功夫之間,便包扎傷口完畢,換了一身嶄新的衣衫飛身回到了南宮絕的房間內。
那先前滴落血漬的地方,已經被擦洗得明亮如鏡,房間內鼎爐中的香氣變了一種,是淡淡的,怡人的蓮花清香。
"屬下參見王爺。"玄夜跪在同一個地方,比平常離南宮絕的距離遠了三丈。
南宮絕此時眼中的紅光已經消退下去,鳳眸妖妖地望向玄夜的方向。"本王讓你去調查的事情調查得如何了?"
"回王爺,屬下已經調查清楚了。現在的凰遠山是冒牌的,真正的凰遠山早在二年多前死在了林延豹派去的殺手劍下。"
"屬下著手派人找到了當年替凰遠山守靈的老管家,也找到了凰遠山的棺木,并親自開館驗明了凰遠山的身份。雖說凰遠山已經死了兩年多了,但是他的尸身被封鎖在千年寒冰棺木之中,壓在凰莊園的地下密室之中,依舊完好無損。"玄夜稟道。
南宮絕揚唇頗有深意地笑了笑,如此大費周章地保全凰遠山的尸身,看來這位冒牌凰大人早就設想到了退路。
一旦事情了結,她隨意擺設一個局出來,而后詐死讓真正的凰遠山尸身浮出水面,那么事情倒是可以圓滿解決了。
她,果然很聰明啊,只可惜終究是功虧一簣,失了先機。
"繼續說下去。"
"是,王爺。"玄夜恭敬道:"隨后屬下去調查冒牌凰遠山的資料,卻發現一件更離奇的事情。除了此人二年前出現在凰莊園之后的經歷可以查得到,此人的過去,此人的身世來歷一概不得而知。"
"有這等事?"饒是鎮靜自若的南宮絕,眼中也毫不掩飾地出現了震驚之色。要知道這天下沒有他青衣樓查不到的人,這位冒牌凰遠山怎么可能會查不到任何行跡呢?
"是的,王爺。還有王爺吩咐調查他身邊的唐七跟云婉柔,他們的資料跟青衣樓案卷中的資料一致,并無差異,只是他們二人也是在二年前凰遠山死后才認識了現在這位冒牌的凰大人,這個是聽那位守護凰莊園的老管家敘說的。"
"聽說那一日電閃雷鳴,他正替凰大人守靈在堂前,忽然靈堂之內掉下一人來,那人的相貌容顏簡直跟在世的凰遠山一模一樣,那老管家當時嚇得以為凰遠山死而復生了,后才知道那個人并非是凰遠山。"
"隔日一大早,這位老管家就被云婉柔以年紀大了可以告老還鄉的理由給打發回故里,臨走時給了老管家一百兩銀子作為答謝之禮,并囑咐老管家不要向外敘說靈堂怪異之事。"玄夜繼續匯報道。
南宮絕鳳眸之內流光一閃,他手指輕輕彈動扶手,忽而凝眉道:"還有呢?"
玄夜遲疑了一會兒,而后敘說道:"屬下另外還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也許這件事情跟眼下冒牌的凰大人有所關聯。"
南宮絕鳳尾一挑,靜靜地注視著玄夜,示意他接著講下去。
"屬下在調查凰遠山家族一門之時,竟然發現凰遠山還有一個孿生妹妹。不過凰遠山這個孿生妹妹在三歲的時候看花燈之時被人販子拐賣了去,一直毫無蹤影。"
"就在前幾年凰遠山的案卷之中,屬下還特意翻找了記錄,發現凰遠山一直在尋找他妹妹的下落,而且還有一些線索掌握在他的手中。而凰遠山之所以會去鳳州查案,其實也是順便為了查找他的孿生妹妹,可惜沒想到這鳳州一行,卻讓凰遠山因此而喪命異鄉。"
玄夜話到此處,顯然神情有些躊躇不定。
南宮絕聽到此處,鳳眸微震,他似想起了在阿里大草原清溪泉的那個晚上,被他揭露女兒身份的冒牌凰遠山,她對他所說的第一句話。
她說凰遠山是他的哥哥,沒錯,她確實是這么說的。
莫非這位冒牌的凰遠山是凰遠山的孿生妹妹嗎?
"你可查到凰遠山的孿生妹妹叫什么?"南宮絕眼波一轉,他淡道。
"凰清歌。"玄夜萬分肯定道。
凰清歌嗎?南宮絕細細地咀嚼著這個名字,鳳眸四周漂浮起淡淡的迷霧。
忽而他鳳眸一橫,視線定定地落在玄夜肅然的面容上。
"這件事情是不是除了你,還有另外的人也在調查此事?"
玄夜驀然抬眸,他神色一愕,而后低頭拱手道:"什么事情都瞞不過王爺的眼睛,確實另有他人也在調查凰遠山的來歷。屬下調查完一切,本想將真正凰遠山的尸身帶回來,卻不想突然出現一批神秘的黑衣人,他們武功詭異,出手狠毒,領頭的那個人的右手是沒有的,是一副五爪鐵鉤,鉤子上萃著劇烈的毒液。"
"屬下一時不查中了對方的暗算,所以失手沒能將凰遠山的尸身帶回來。另外,那位吐露凰遠山消息的老管家也命喪在家中,一招致命在咽喉之上,死前看樣子很痛苦。"
話到這里,玄夜語氣頓了頓,眼中忽而揚起一抹絕然的光芒。
"屬下此事辦得不夠周到,未能完成任務,請王爺責罰!"
玄夜跪地低頭,等候南宮絕的處罰命令。
南宮絕卻搖搖頭。"這件事情并不能怪你,是本王疏忽了。"
他鳳眸眼底波光渺渺,流光飛起。
"本王早該想到的,事情并非那么簡單。不過--"他桃紅色的唇瓣此時竟然逐漸地揚起一抹舒心的笑容。
玄夜眸光一閃,莫非王爺已經想到了是何人?
"玄夜,你下去吧。"南宮絕揚手一揮,示意他退下。
玄夜不敢多想,當下躬身告退。
南宮絕鳳眸熠熠,流光旋轉,他手指輕輕一彈額際,笑得有些狂肆不羈。凰清歌,是嗎?你果然是個麻煩啊。
夜色迷離,晚風吹拂,風煙亭外,一襲翩然身姿緩緩而來,他,面容清俊明麗,明眸如水,笑容淡淡,一路抱琴而來。
手中的春雷琴,靜靜地安放在風煙亭上的石桌上,俊美少年揚袍而落座石凳上,他眉眼盈盈,視線淡淡地掃向四周。
看來梅秋池還未到來,凰清歌紅唇輕啟,起身佇立遠眺。
風煙亭外,鏡水湖上,星光落在湖面上,點綴點點金光,晃起一池的璀璨光芒。遠遠地,似有漁船回歸,船頭瑩瑩燈火照明,似螢火蟲的光芒,呈現在凰清歌一雙清透明亮的眼眸之中。揚風一起,湖畔兩側水草搖曳,隨風倒映湖面,影子悠悠晃晃,似有人影踏浪而來。
凰清歌欣賞著湖光山色,嘴角流瀉淡淡笑容,她正慢慢收回視線,轉身等候梅秋池的到來,鏡水湖上忽而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凄厲喊叫。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凰清歌凝眉一震,她快速轉身,仔細望過去,發現不知道何時那漁船顛覆在鏡水湖的中央,有一人影在湖水之中,身子時沉時浮著,幾乎就要被湖水淹沒了下去。
凰清歌看看四周無人經過,又見那人聲音虛弱無力,已經停止了叫喊,想必被湖水灌進了許多,快要不能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