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一望無際的盡頭處,望著那代表希望的絢爛光芒,她氣息虛弱地撐著身子,眼睛明亮如星辰,唇角流淌一抹淡淡的笑容。
這笑容,包含太多的內容,令第一眼看到的人,永生難忘。
卡特因為海明月的事情傷心絕望,他連著幾天一直都在外游蕩著,沒有心理準備回去面對海明月。
遠遠地,他看到歸口嶺下有一道身影在慢慢地挪動著,就跟蝸牛一樣。
他看著那個人很眼熟的樣子,不由地揮鞭加速,趕到歸口嶺的三岔路口。
當他看到那個人的時候,看到那個人嘴角那抹絢爛的笑容,他只覺得整個人突然被什么冰凍住了,動彈不得。
此時的凰清歌已經筋疲力盡,整個人就如同在血池中沐浴過一般,赫然便是一個血人,看上去觸目驚心,不忍多看一眼。
"凰大人?"卡特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小心翼翼地確認著。
凰清歌揉了揉印染眼眶的血液,她看清楚了面前這個坐在高頭大馬上的人,赫然便是跟海明月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卡特。
當下苦澀地笑了笑。
沒想到,這個時候竟然遇見卡特。
"卡特,好久不見。"凰清歌硬是打起精神,勉強地跟卡特打著招呼。
卡特聽罷,心中百感交集,心情復雜。
眼前這個人,令他想起很多不愉快的事情,這個人,摧毀了他一輩子的幸福,奪走了他的所愛,應該是他的情敵,是他的對手,是他恨不得一劍刺過去置他于死地的凰遠山才是。
但是為何見他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淡淡微笑,他除了對他的隱隱憤怒之外,還有一種由衷而發的欽佩。
這樣的人物,他卡特不佩服都不行。
所以他二話沒說,伸手便將凰清歌抱了起來,輕輕地安置上馬背。
"凰大人,你受傷嚴重,卡特失禮了,卡特這就立即帶你回阿里大草原,給你找大夫醫治你身上的傷。"卡特隨后一躍而上,坐在馬背上,一手拉緊韁繩,一手攙扶住凰清歌。
凰清歌回頭望了一眼卡特,眼波之上隱隱有水光浮動。
"謝謝。"這個時候他沒有落井下石,反而對她伸出援助之手,卡特不愧為阿里大草原上的真正勇士,虧她剛才還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真是慚愧得很。
"還有,對不起。"她是真心為自己的想法而道歉。
卡特明白凰清歌在道歉什么,他沉默不語。
其實剛才,就在剛才,他才改變了這個主意,本來他確實打算幸災樂禍,打算叫凰遠山等死的。
可是他覺得如果他真的見死不救的話,那么海明月會更恨他的。
何況,卡特苦笑著,凰遠山本身的人格魅力,他的膽識跟毅力,卡特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這樣的人物倒在他的腳下。
他覺得如果他當時真的這么做了,他就太卑鄙無恥了,他就算不上一個人了。
不過--
"凰大人不必道謝,卡特出手,只是因為凰大人還欠卡特一場公平的較量;舜笕俗詈貌灰浀饶銈廴臅r候,就是卡特跟凰大人決斗的時候。"卡特冷冷道。
他加快速度,如箭一樣地沖向阿里大草原。
唐七跟云婉柔頹然地呆在帳內,他們二人無處求去,正在心灰意冷之際,卻忽而聽聞到帳外有人喊道:"凰大人回來了,大人回來了!"
唐七跟云婉柔驚得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他們二人飛速出了帳外,恰見卡特帶著一身血紅的凰清歌下馬。
他們雖然不知道凰清歌經歷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她跟血人似的,也知道她從虎嘯國脫身到此定然路途險阻,艱難異常。
"大人,大人,你這是怎么了?"
云婉柔撲到凰清歌的跟前,她熱淚盈眶,手指顫顫的,不敢碰觸凰清歌身上的任何一處地方,生怕扯動到她的傷口。
凰清歌則虛弱地笑了笑。"婉柔,我回來了,我沒事,你別哭。"
她視線略過云婉柔,定定地落在卡特的身上。
"卡特,恐怕還得麻煩你跑一趟閻大夫那里了。"
卡特神情動容道:"卡特明白,卡特這就去找閻大夫過來一趟。"
他話畢,身形掠起,安坐在高頭大馬馬上,轉身朝著閻大夫的帳篷急速而去。
凰清歌見卡特已去請閻大夫,她朝著一臉震驚,還未從失神中清醒過來的云婉柔笑道:"婉柔,趕緊攙扶著我進賬,我的老毛病又來了,恐怕勞煩你得替我準備熱水沐浴了。"
云婉柔看到凰清歌神情尷尬的樣子,當下明白她衣袍下擺的血色為何格外地濃烈,似一層一層疊加上去似的。
而后她心慌意亂地連連點頭。"對,對,對,應該先換了這身血袍再說。來人啊,趕緊給大人準備熱水沐浴。"
云婉柔吩咐著手下去準備熱水,轉頭吩咐唐七道:"唐七,麻煩你幫忙一下,跟我一同攙扶著大人進賬內。"
"屬下遵命。"唐七過來搭了一把手,他跟云婉柔一人一邊,架著凰清歌輕輕地進了帳內。等到安置妥當凰清歌,唐七立即出了帳外,守護在帳外,小心謹慎地查看四周情形。
而帳內的云婉柔趕緊收拾出一套干凈雪白的內衫、中衣,還有梅花水印的銀白色的外袍,一條白色的束身綢帶,一條天藍色的沐浴錦絹,一塊豬油角,以及最重要的東西。
古代女人來葵水用的月事帶跟棉花條,她一一疊放整齊,并將那明顯女人之物藏匿在衣衫之中,放置在屏風后處的一個小小的紅木柜子上。
"大人,婉柔給你準備好一切了,都放在柜子上,大人沐浴之后,便可以更衣處理了。"婉柔小心叮嚀著。
"對了,等會婉柔去給大人準備紅糖水,喝了之后,大人會腹內舒服一些。"
凰清歌溫婉地笑了笑。
"婉柔,多虧你細心。以后萬一離開你的話,我可怎么辦哦。"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云婉柔從屏風后走出來,她笑著瞪了她一眼。"現在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貧嘴,真服了你了。"她搖搖頭,輕嘆著。
凰清歌卻揚眉而笑。"開心也是一天,痛苦也是一天,倒不如選擇開心,這樣于自己有利,于他人也有好處啊。俗話說得好嘛,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笑一笑,可以十年少,這么好的結果,干嘛不開心,干嘛偏偏要選擇痛苦呢?"
"歪理。"云婉柔笑著替凰清歌解下染血的外袍,她的動作緩慢而輕柔,生怕動到凰清歌的傷處。
凰清歌抬眸凝視著云婉柔道:"歪理也是理啊。"
云婉柔忍不住點了點凰清歌的額頭。"就你理多。"
凰清歌呵呵輕笑。"怎么說不過我,就來這一招啊。"
云婉柔搖頭無奈地望著凰清歌怡然自得的樣子,她真是想不透這個丫頭,但是忍不住,她的唇角浮動溫柔的笑容。
正在這時,帳簾被人揭開,原來是唐七提著一大桶的熱水進來了。
"大人,熱水已經準備妥當。"
"唐七,將熱火提到屏風后去,勞煩你倒在那個大木盆內。"云婉柔溫和地吩咐著。
唐七當下點點頭,便將一大桶的熱水提進了屏風后,輕輕一動,那嘩啦啦的水流便緩緩地流淌進大木盆內,瞬間,空空的大木盆內,很快被熱水充實大半。
"大人,可以沐浴了。"唐七做完一切,他退出屏風,對凰清歌匯報了一句,隨后便匆匆地出了帳內,靜靜地守在門外。
而凰清歌則在云婉柔的攙扶下,慢慢地走至屏風后,她在云婉柔的幫助下,褪去了中衣跟內衫,拿起天藍色的錦絹,放輕動作地擦洗著渾身上下的血跡。
有她自己擦洗不到的地方,便由云婉柔代勞擦拭。
大概過了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凰清歌身上的血跡被擦洗干凈。
云婉柔立即用白色綢帶一層又一層地包裹掉凰清歌微微突出的胸,然后將內衫慢慢地套進凰清歌的身上,接著是中衣,一件又一件。
輪到女子的月事帶跟棉花條之時,凰清歌臉蛋微紅地朝向云婉柔。"這個由我自己來便可以了。"
云婉柔知曉她是害羞了,她也不勉強,當下溫和道:"這樣吧,我去給大人準備紅糖水去,等卡特請來閻大夫的時候,大人自己注意一下。"
"我明白的,婉柔,謝謝你了。"凰清歌笑得有些羞澀。
云婉柔起身道:"你我之間,還談什么謝不謝的。大人,婉柔是心甘情愿的,就如同大人一樣,肯如此幫婉柔一般。"她替凰清歌拉攏衣衫,系好了帶子,而后出了屏風,款款地出了帳篷。
門外,唐七一臉戒備地站在那里,他眼觀八方,小心地注意地四周的動靜。云婉柔走出來的時候,她從唐七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輕輕地落下一句。
"唐七,不要讓任何人在這個時候進賬去打擾大人,明白嗎?"云婉柔深深地望了唐七一眼。"除非大人自己允許,否則任何人來,都不許進賬,唐七你能做到嗎?"
唐七躬身領命道:"請夫人放心,如果有人要硬闖進去,除非踏過唐七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