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沉寂時候的他,看起來很安靜,安靜得沒有他這個人一般;而眸子流轉(zhuǎn)時候的他,卻完全不同,他的臉上,他的眼睛里都有了豐富的變化,變得很有層次感。
被關(guān)押大牢三日之后,凰清歌笑容未改,風(fēng)度未改。
少年翩翩,俊逸灑脫。
她每踏一步,雙手跟雙腳便有鐵鎖碰撞的渾厚音色撞擊而發(fā),她卻邁步很輕松,神情很怡然。
那領(lǐng)著她出牢房的牢頭望著凰清歌此刻臉上安逸祥和的神態(tài),竟然心頭有一種說出來的欽佩之意。
這位凰遠(yuǎn)山大人,身處如此境地,三天了,不見他鬧,也不見他惱,他在牢房里呆著很安靜。
安靜得有時候牢頭會有一種錯覺,以為牢房中逃脫了凰遠(yuǎn)山這個人,嚇得牢頭反反復(fù)復(fù)開了好幾次的門鎖,待看到凰遠(yuǎn)山的面容時,這才安心地落鎖安睡。
此刻望著凰清歌唇瓣扯動舒怡的笑容,這牢頭神情之間不由地大為震撼。
凰清歌察覺到牢頭探視的目光,不由地冷然道:"這位牢頭大哥,下官身上可有不對的地方?"
那牢頭忙擺手搖頭道:"大人身上沒有不對的地方,都對,都對。"
他心中暗襯,雖然凰遠(yuǎn)山現(xiàn)在是階下囚,可是畢竟還沒有被皇上處決,搞不好還能咸魚翻身,到時候,他若記仇可就輪到他日子難過了。
當(dāng)下牢頭討好地讓道給凰清歌。"大人,請,請。"
牢頭小心翼翼地在旁側(cè)打著燈籠,照亮陰暗潮濕的地牢。
一路行過去,那些被關(guān)押在地牢之中的犯人全部一擁而上,擠在牢房門口,雙手使勁地拍打著牢房的鐵欄。
"大人,我們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啊,大人,我們真的是冤枉的,求求大人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啊--"
一雙雙臟兮兮的,瘦得皮包骨頭的手從鐵欄之中探出來,朝向凰清歌。
他們的眼睛發(fā)著光,跟鬼火一樣的光,閃閃爍爍,時明時暗。
凰清歌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她望著他們期盼的眼神,那里是毫不掩飾的懇求,是將滿心希望押注她一身的祈求。
可是--
現(xiàn)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連她自己的命運如何都不知曉,又如何去出手幫助別人呢,想到此,她不由地輕嘆一聲。
那牢頭眼見凰清歌眉頭皺得死死的,他當(dāng)下拿著木棍,朝著那些囚禁的犯人掃去。
"別吵了,一個個,全都給老子安靜!"
兇狠的牢頭令那些犯人頓時鴉雀無聲。
凰清歌一步一步地帶著鐵鎖走出了地牢,迎接?xùn)|邊冉冉升起的紅日,迎接陽光斜照在她身上的那一份溫暖。
由于三天呆在昏暗潮濕的地牢之中,忽然走出來遇見陽光,眼睛一時間還承受不了,刺刺的,帶起酸澀的淚珠,眨著眼睛飄了出來。
凰清歌抬頭擋了擋陽光,她看到碧藍(lán)的天空,萬里無云。
遠(yuǎn)處是綠茫茫的大草原,一望無垠。草原上,看不透徹,皆是小小的黑白點點,應(yīng)該是成群成群的牛羊馬匹在草原上自由地奔馳。
真好!這種感覺真好!
凰清歌揚唇笑了笑,前頭卻有兩名侍衛(wèi)朝她快步走過來;饲甯璧伙h,覺得這兩名侍衛(wèi)很是眼熟。
他們不就是--
當(dāng)下她神色一沉。那兩名侍衛(wèi)卻不同那日的冷面無情,他們朝著凰清歌畢恭畢敬地躬身行禮道:"屬下參見凰大人。"
凰清歌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你們來此,所謂何事?"
"屬下二人奉皇上之命,來請凰大人前去皇上帳下走一趟。"其中一名侍衛(wèi)回道。
凰清歌單眉高高地挑起,她盯著他們二人,沉默了一會兒。而后她淡淡地點了點頭。
"勞煩二位小哥在前帶路。"
兩名侍衛(wèi)自動讓開一條道來。"大人,請。"他們跟牢頭交代了幾句,便帶著凰清歌來到了少年帝君南宮煜的帳下。
"罪臣凰遠(yuǎn)山參見皇上,萬歲萬萬歲。"
凰清歌拖著沉重的腳鐐,艱難地跪下來。鐐銬相撞地面,發(fā)出渾厚沉重的音色。
南宮煜從書案之上,慢慢地抬起頭來。
他起身俯視著凰清歌,龍眸飛過一道快光。"起來吧。"
"謝皇上,萬歲萬萬歲。"
凰清歌緩緩起身,鐵鎖因為她的動作而劃過地面,發(fā)出撞擊的音色。
南宮煜淡淡一掃凰清歌雙手跟雙腳上的鐵鏈,他沒有說什么,只是那臉部線條剛硬了一些,看上去有了棱角的寒光。
"凰愛卿這三日在地牢之中,可知曉自己錯在哪里了嗎?"
"罪臣明白。罪臣一時心急,出口太快,有辱皇上圣明,罪臣甘愿領(lǐng)罪,請皇上懲處。"
凰清歌低頭淡然道。
嗯--
南宮煜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臉上冷硬的線條似緩和了許多。
"愛卿知錯便好。"南宮煜回到龍座上,他龍眸微閃。
"既然知錯,就該知道如何改錯。朕這里給愛卿一個將功補(bǔ)過的機(jī)會,希望愛卿好好把握,不要再讓朕失望才是。"
凰清歌眼波微動,她低頭道:"請皇上吩咐,罪臣一定盡力而為。"
"不是盡力,而是全力。"南宮煜直逼凰清歌的清眸道。
"罪臣一定全力以赴,不負(fù)皇上重托。"凰清歌改口道。
嗯--
南宮煜似滿意地輕輕點頭。
"來人啊,將東西呈上來。"
南宮煜一聲令下,立即有侍衛(wèi)托著一蓋著紅布的托盤進(jìn)賬而來。
但見侍衛(wèi)托著托盤走到凰清歌的身前,示意他揭開紅布。
凰清歌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抬起手,輕輕地揭開了托盤上的紅布。
當(dāng)她的視線接觸到托盤上安置的大紅喜袍之時,忽而側(cè)轉(zhuǎn)朝向龍案在坐的南宮煜。
"皇上,這是何意?"托盤之中,明明是一件新郎官所穿的大紅喜袍,而且看那袍子的款式跟紋理,應(yīng)該是當(dāng)朝駙馬爺?shù)男醒b。
"穿上它,走出帳去,同安樂公主舉行成婚大典。"南宮煜霸氣十足地命令道。
"皇上明明親口收回成命,取消了罪臣跟安樂公主之間的婚事,為何--"
凰清歌猜想不透南宮煜為何要如此行事。
他明明就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海明月,答應(yīng)成全她跟卡特的婚事。
如今豈能出爾反爾,言而無信呢?
南宮煜卻無視凰清歌質(zhì)問的眼神,他冷冷地吩咐道:"朕不是問愛卿的意見,而是告訴愛卿朕的決定。"
凰清歌直覺認(rèn)為事有蹊蹺,皇上突然反常行事,其中定然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原因。
眼下就算她再次抗旨,恐怕--
皇上依舊會強(qiáng)逼著兩旁侍衛(wèi),押著她一身鐵鎖鐐銬去行拜堂之禮。
沒錯--
凰清歌看著自己雙手雙腳之上的鐐銬未除,皇上卻要她以這副模樣出去跟安樂公主舉行成婚大典,這里面一定大有問題。
可是不等凰清歌去猜測其中的原因,南宮煜身側(cè)的侍衛(wèi)已經(jīng)將大紅喜袍強(qiáng)加在她的身上,而后將她帶出帳外去迎接蓋著一頭紅巾的安樂公主。
霹靂啪啦--霹靂啪啦--
喜慶的鞭炮聲,大紅的地毯,滿眼的紅色雙喜大字,貼滿了凰遠(yuǎn)山的帳里帳外。
溫婉可人的云婉柔,穿著一身嶄新的玫紅羅衫,下著一條紅石榴墜地裙,她喜憂參半地站在帳外,就那么靜靜地凝視著凰清歌。
而素日一身黑的唐七,今日也穿了一襲天青藍(lán)的袍子,冷著臉站在云婉柔的身側(cè)。
"大人,委屈你了。"
云婉柔忍不住抬起衣袖,擦了擦盈滿眼眶的淚痕。
凰清歌剛想安慰云婉柔幾句,那主持喜堂的司儀卻叫開了。
"吉時已到!請新郎新娘入堂拜天地了!"
凰清歌一愣,卻被云婉柔推了進(jìn)去。"大人,珍重!"
她輕柔地落下四個字,便含淚跑出了帳外。
凰清歌納悶地望著一室的火紅,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皇上沒來!
九王爺也沒來!
安樂公主的大婚之日,皇上親自賜婚,怎么可能會不來?那九王爺于情于理,看在皇上的面上,也該到場來祝賀一番。
可是,他們都沒有來,有問題,大有問題。
凰清歌心中充滿了疑問,那司儀卻已經(jīng)開始主持成婚大典了。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等一下!"一道冰冷的聲音從天而降,司儀還未來得及說出夫妻對拜四個字,一道矯健的身影如風(fēng)而至,刮過人們的臉。
等到眾人幡然醒悟的時刻,堂上的新郎官不見了!
"新郎不見了!新郎不見了!大家快點給找回來啊!快點找!"媒婆、丫鬟、司儀等人亂成了一鍋粥,他們紛紛叫喊著。
此刻人群中卻有一道拔尖的鴨嗓音色,尖銳地響起。
"皇上駕到!"
凰清歌這邊剛被人擄劫而去,少年帝君南宮煜這邊便開始主持安樂公主海明月跟卡特的成婚大典。
唐七跟云婉柔二人不解少年帝君南宮煜一改先前的承諾,逼著凰清歌跟海明月成婚,卻在凰清歌被人劫走之后一副安定神閑的樣子,看上去一點也不擔(dān)心凰清歌的安危,反倒像是他籌謀的計劃如他意料之中似地發(fā)生了。
所以,南宮煜看起來不但沒有任何的脾氣,他反而心情極佳,龍眸熠熠地關(guān)注著入堂行禮的
一對新人,稚嫩的臉龐上顯露溫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