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南宮絕從不按章出牌,表面上看來,總是隨心所欲,但是他卻能在談笑風生之間,克敵制勝,置敵于死地。
而且,很多人最后死在他的手中,卻依舊不知是怎么死在他手上的。
此刻,他突然對她如此對待,定然是有什么目的,就像剛來蘭鴦閣入住的那幾日里,他就曾用這種曖昧的眼神關注過她。
那么此時--
忽而,凰清歌臉頰兩側傳來一陣刺痛,她抬手一抹,瑩潤晶瑩的指腹之上,妖嬈的血色,沾染其上,震開她眼中一池的清波。
"王爺,這是何意?"她皺眉盯著他冷道。
啊--
南宮絕驚呼著,他似詫異地凝望著凰清歌。
"對不起,對不起,是本王一時想其他的事情想岔了,不曾想竟然傷了凰大人,實在是抱歉。"他口中雖然說著道歉,但是眼中分明沒有道歉的誠意。
他單鳳眼中一掠而起的震驚,似困惑不解,又似不敢置信。
不巧正被凰清歌挑眉的瞬間捕捉個正著。
凰清歌心中一沉,她低垂眼簾的剎那,忽而想到了什么。
莫非這個南宮絕,他是--
"王爺,天色不早了,王爺若無重要的事情,明日再談可以嗎?"
凰清歌臉上表情忽而扭曲了一下,她忍痛捂住受傷的右肩。
"今晚下官實在,實在--"她先是右肩受傷,后是臉頰受傷,都是拜這個南宮絕所賜。
他此時若不裝糊涂的話,就該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果然--
南宮絕聽到凰清歌如此一說,他淡淡地笑了笑。
"本王明白的。凰大人就好好休息吧,明日還有得凰大人忙的。因為今晚凰大人為我朝可是立下大功了,相信明日早朝之上,皇上定會傳召凰大人給予賞賜的。"
"另外身為同僚,本王相信,他們定然也會登門來噓寒問暖一番的,所以,凰大人真的該好好地休息,休息。"南宮絕離去的時候,落在凰清歌臉上的那一眼,意味深長。
莫名地,凰清歌心中一凜。
"王爺自便,下官有傷在身,就不恭送王爺了。"她低頭,心中大浪翻騰。
今晚南宮絕等候在蘭鴦閣的目的,她終于明白了。
他是要驗證她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所以才故意接近她,伺機扯下她的假面皮,好解開他心中的困擾。
可惜--
可惜她這張臉是真實的,不摻雜任何人工合成的成分,所以,注定南宮絕要失望了。
不過,他既然想到了這一層,很顯然,她身上的很多疑點觸發他鋌而走險,竟然用這種沖動的方式來揭穿她。
那么也就說明一件事情,南宮絕已經戒備她的存在了。
所以明日早朝之上所謂皇上的賞賜,同僚的慰問,都將成為她的麻煩。
她可以很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以后她的日子,恐怕再也無法恢復平靜了,她甚至可以預感到暴風雨即將來到她的身邊了。
隔日清晨,凰清歌走出定王府的大門,那南宮絕已經早早地等候在那里了。
這次,凰清歌沒有看到上次那頂豪華奢靡的黃頂金緯的轎子,而是符合南宮絕親王身份的銀頂黃蓋紅幃的八人轎子。
"凰大人,這次可以上轎了吧。"他單鳳眼中笑意綿綿,透著幾分妖嬈。
"何況,這次梅大人的轎子不會經過定王府了。因為本王已經派人過去通知梅大人,今日凰大人隨同本王一同上朝。"
凰清歌聽罷,心頭莫名地涌動一股怒火。
原來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這個南宮絕,他上次擺明了就是想要設她一局。而這次,他斷了她的僥幸之心,分明就是想要惡整與她,可恨,可惱!
"凰大人這是怎么了?臉色突然變得好難看,莫非是昨晚傷勢惡化了不成?"
南宮絕似很擔心凰清歌的傷勢,他就近靠過來,想要伸手探上她光滑的額頭,卻被凰清歌在中途攔截,拉下他的手。
"多謝王爺的關心,下官并無大礙。倒是王爺,時辰不早了,王爺還是趕緊上朝去吧,免得皇上找不到王爺商議大事而等得著急。至于下官嘛,下官隨后便會趕到的。"
她松開南宮絕的手,退后一步,淡淡地笑了笑,就是不肯上南宮絕的轎子。
南宮絕盯著蟒袍衣袖下空落落的手,鳳眸眼角微微挑起,一抹模糊的霧氣氤氳而起。
"凰大人莫非還在為昨天之事而生本王的氣嗎?"
他睜開眼眸,水波瑩潤。就這么帶著孩童憋屈的樣子,可憐兮兮地凝望著凰清歌。
凰清歌驀然大震,這個南宮絕究竟想干什么。
"如果凰大人還在生氣的話,那么本王道歉,本王道歉,可以嗎?如果道歉還不足夠的話,那么凰大人請說,本王需要做什么才能讓凰大人消氣?只要凰大人提得出,本王一定去做,這樣可以了嗎?"
南宮絕連口吻都變得有些凄楚起來。
四周的侍衛、奴仆開始用異樣的眼光盯著凰清歌,好像她十惡不赦一般,責怪她心胸狹隘,不該讓王爺在眾人面前丟失顏面。
凰清歌閉緊眼眸,拼命地搖頭。
不能去看他的眼睛,不要去看他的眼睛。
凰清歌,南宮絕絕對不是誠心誠意地道歉,他肯定另有所圖,他一定有算計的。凰清歌,你要冷靜,冷靜,不要動怒,千萬不要動怒。
凰清歌努力地呼吸了好幾口長氣,才慢慢地平緩了心中的抑郁之氣。
睜開眼眸之時,她的臉上已經洋溢著淡淡的微笑。
"王爺如此這般,真是折殺下官了。下官沒有生氣,真的,真的沒有生王爺的氣。只是地位有別,下官是絕對不可以同尊貴的王爺同坐一轎的,那于理不合,下官誠惶誠懇。"
凰清歌連連后退三步。
南宮絕卻連連逼近三步,他的眼里,似有受傷的痕跡。
"本王自知昨日失禮了,若是凰大人堅持不肯上轎的話,那么就等同于不接受本王的道歉。"他話到這里,話鋒忽而一轉,變得幽怨而悲傷。
"既然如此,那么本王向凰大人跪下賠禮道歉總可以了吧?"
南宮絕作勢要單膝跪地,凰清歌急忙架住他的雙臂。
"王爺不可,你這不是存心要折殺下官吧。"
四周的目光變得越來越毒辣,每個人看著她凰清歌,都恨不得變成一把冰冷的寒劍,刺穿她的心窩。
若是她凰清歌慢一步的話,若是九王爺南宮絕真的單膝跪在她腳下的話,她估計不出三日,她的項上人頭,定然懸掛午門之上了。
她輕嘆一聲,架住南宮絕,幾乎是被迫地點了點頭。
"既然王爺盛情相邀,下官若是再推辭,就有些過意不去了。王爺,請先上轎吧,下官會跟著王爺上轎的。"這個南宮絕,此舉根本就是變相的威脅。
逼得她不得不隨了他的心愿。
她可沒有錯看剛才架起他雙臂的一瞬間,他單鳳眼中一閃而逝的得意。
那一抹笑,令她牙齒相磨,她恨不能一腳踹出,踢掉南宮絕臉上那可惡的笑容。
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在眾目睽睽之下,她還沒有愚蠢到不留任何面子給南宮絕,那樣的話,她不惜呆在定王府這座狼窟之中以保全身而退的那份計量,可就枉費心力了。
所以,她忍。
忍字頭上一把刀,就算此刻有一把鋼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只能微笑相對。
南宮絕笑得魅惑,他可沒有錯過凰清歌的磨牙聲音。
若非礙著那么多人的面,他可以肯定,對方躍然而動的雙腳,估計在他的臉龐上此刻已經留下深刻的印記了。
他心下暗襯,不過,也幸好這個凰遠山夠聰明,沒有當面給他難堪,否則的話,可就枉費他南宮絕三番四次地找他麻煩,挖掘他的能耐了。
可造之材,可造之材啊。
也許,現在的凰遠山,比起梅秋池來,在某些方面還要略勝一籌。
南宮絕看著凰清歌勉強而笑的側臉,那清亮眼眸之中小心的戒備,他竟然不惱反笑。
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此刻他的笑容干凈明朗,是發自內心的,沒有一絲絲的妖嬈氣息。
凰清歌側頭,抿了抿唇角,她暗自困惑著,明亮的眼眸微微瞇起。這個不懷好意地家伙在笑什么?
難道他又想到了什么特別的方法來對付她了嗎?
她盯著南宮絕側臉的溫潤線條,盯著他桃紅色唇瓣上那抹會心的笑意,盯著盯著,她兩股清潭之上,水波微蕩起來,那光澤順著泛動的細浪,一圈一圈地掃開來。
嗯--
她想了想,原來南宮絕笑起來的樣子也很好看,很可愛啊。
等等!
凰清歌神色一震,她抬手,狠狠地拍上她的腦門。
"啪"地一聲,清脆而響亮。
凰清歌,你腦袋漿糊了,這個時候你還管南宮絕笑得好看難看。
你自己的小命時刻都在刀口上舔著,你還有心去關注這個,你真是蠢到家了。
凰清歌暗自羞惱著。
南宮絕聞聽到身側的異常音色,他側轉,剛好看到凰清歌狠狠地拍向她自己的腦門,不由地,鳳眸之中起了淡淡的迷霧。
"凰大人,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