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在耳內,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覺。
不過這種腦袋一閃而過的念頭,遠不如眼前的事實令她震驚。
這個年紀不過十二歲的少年,竟然就是當今皇上--南宮煜。
凰清歌表情一滯。
同時,南宮煜手中的長劍刷地一聲,以精準嫻熟的手法回歸到他的腰間。
他漂亮眼睛中掠起的瞬間殺氣,隨著他長劍回鞘的一剎那收斂眼底,不見絲毫的痕跡。
"九皇叔。"無辜天真的表情,顯露在他年輕稚嫩的容顏上。
南宮煜像個孩童一樣,毫無芥蒂地飛奔向一個身穿四爪蟒紋紫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面的月白色對襟襖背的少年。
來人大約二十左右,他騎在一頭渾身透黑的良馬之上,馬鐙處,他紫色長袍的袍腳上翻,塞進腰間的金鑲玉帶之中,腳上穿著的是一雙白鹿皮靴,方便騎馬。
但見他以一個漂亮優雅的姿態穩穩地躍身落地,抱住迎面飛跑而來的南宮煜。
"煜兒,又調皮了。"他溫潤而笑,伸手撫上南宮煜的頭,像和藹可親的長輩一樣寵溺著年幼的孩童。
咦?
看他們叔侄之間的相處,怎么看都不會是傳聞中叔要奪侄龍位的樣子。
難道她得來的情報有所偏差嗎?
他們眼神關注在各自身上的真誠流露,落在凰清歌的眼中,不像是虛偽的表面做功夫。
但是為什么傳聞--
凰清歌站在不遠處,觀察著南宮煜跟南宮絕,看著他們二人和樂融融,一大一小,和睦得很。
她心中實為不解,有些猜不透了。
南宮煜卻在此時回頭了,他不悅地飄了凰清歌一眼,而后嘟了嘟他粉嫩的朱唇,朝著南宮絕撒嬌。
"九皇叔,煜兒沒有調皮,煜兒只是在練習九皇叔教導煜兒的箭法。"南宮煜漂亮的黑瞳一閃一閃的,亮得耀眼。
南宮絕揚唇而笑。
"還說沒有調皮,你看你,都嚇到你那位耿直傲骨的凰大人了。"
他視線略過南宮煜,淡淡地飄向臉上表情一沉的凰清歌。
南宮煜聽到九皇叔如此一說,他拉著南宮絕的手,笑嘻嘻道:"九皇叔,煜兒只是想逗弄逗弄凰大人,聽說--聽說凰大人遭遇刺客刺殺,醒過來之后很以前行事作風大為不同了,所以煜兒,煜兒只是想驗證一下傳聞的可靠性罷了。"
話到這里,他語氣中有難以掩飾的失落。"不過看起來沒什么兩樣,一樣呆呆的,傻傻的,一點也不好玩。"
凰清歌聞聽到此言,她心中一窒。
糟糕!她暗叫不好。
凰遠山一定見過當今皇上南宮煜的真容,也一定見過傳聞中的九王爺南宮絕。
但是她卻在少年帝君質問她是何人的時候,竟然沒有任何的表示,那意味著身后的那位,觀察她的九王爺定然已經開始懷疑她了。
凰清歌此刻就算低下頭,她依舊能夠察覺到她被一雙犀利的灼灼眼睛直直地盯著。
那樣放肆張揚的目光,不用看,她也知道來自何人。
當下她快步上前,趕緊施禮。
"微臣參見皇上,參見九王爺。"朱紅色的袍子落入塵土之中,凰清歌手心捏起一把冷汗來。
"凰愛卿,現在才想到回答朕的問題了,愛卿未免回答得太遲了點吧?"
少年帝君南宮煜蹲下身子,他抬起凰清歌的下顎,與她平視,一顆不放松地緊緊盯著她的眼睛。
她沒錯過南宮煜一閃而逝的陰沉,那光芒,太快,也太鋒利。
想不到連南宮煜也開始懷疑她了。
這個看似天真的年幼帝王,還真不好騙過啊。
凰清歌內心打鼓著,官袖下的手心微微捏緊了,那面上卻保持鎮定。
"回皇上,事情來得突然,微臣從馬車內跌撞而出,還未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突然一支飛箭飛向微臣,微臣是被嚇住了。"
"這不,微臣剛琢磨著突發而來的事件,會不會跟上次刺客是同一回的人,卻沒想到皇上拔劍相向,就要朝微臣刺來。微臣一時驚呆,所以未曾當即回復皇上,還望皇上體諒微臣被連連驚嚇的心情。"她說得是事實,絲毫不差。
南宮煜沒有任何可以抓錯的地方。
有時候說實話比八面玲瓏的話語要來得直接,來得有效果,尤其是在權謀算計一流的大人物面前,她就算想要玩玩聰明的小把戲,也定然能夠被他們看穿。
所以,與其被他們抓漏洞,不如她一五一十地坦白,這樣還有機會安然脫身,避免被懷疑。
果然--
落在凰清歌身上那道無形的壓力在她解釋清楚之后瞬間消散了。
"皇上,凰大人跪了很久了。"低沉柔悅的嗓音,帶著一絲絲的愉悅。
南宮煜恢復了甜美可愛的笑容,他嘻嘻兩聲,拍了拍凰清歌的肩膀。
"嚇到朕的愛卿了,膽子還是跟以前一樣那么小,說話還是那樣直來直去。唉--讓朕怎么說你才好呢?"他像個小大人一樣搖頭晃腦著。
"起來吧,怎么說愛卿大病初愈,不宜長跪在地。"
"謝皇上,萬歲萬萬歲。"凰清歌手心忍不住捏緊了三分。
她雙手抓住袍子兩側,準備起身。
一雙修長干凈的手,卻輕輕地托著她的兩臂,攙扶著她起身。
"凰大人受驚了。"
凰清歌被兩道強大的氣流托著起身,她迫于壓力,不由地抬首仰視對方。
視線中,近距離的美麗,令她渾身一震。
其人五官俊美絕倫,他的美麗似乎模糊了男女的界限,魅惑的臉龐上露出一種漫不經心的成熟,卻掩飾不了他整個人有意無意間散發出的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
身后那揚風而起的飛花,不經意地點綴了他,成了他的背景,不時地印閃在他碧綠清透的發簪上,如此的美麗,竟不能用世間的任何語言去形容。
此時,他沉靜地看著她,沉若墨玉的單鳳眼,微挑眼角,桃紅色的薄唇噙著一抹放蕩不拘的微笑。
夠沉靜的兩潭湖水,平滑若綢,不曾泛起細波微浪。如劍光一樣快的目光,掠過他的眼角,沉于眼底。
好熟悉的微笑,似曾相識,迷人又心驚,駭人三分。
凰清歌凝眉而思的瞬間,腦海中一道電流穿過。那個侍衛!!!
沒錯,林貴妃身側的那個侍衛!
她終于想起來了。
南宮絕玩味地看著她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那么豐富而有趣,不由地,他邪邪一笑。
"不知道凰大人如此行裝,急匆匆的,這是上哪兒呢?"
哦--
凰清歌倏然清醒,她立起身來,退開三步,自然地脫離了南宮絕的雙手。
"回九王爺的話,微臣這是要去完成皇上派遣給微臣的重要使命。"她特意在重要二字上加高了音量。
她此話,既表示她很謹慎,但也給了九王爺面子,沒有支支吾吾,給了答案。
至于她辦理什么差事,皇上秘密安排的,就算是九王爺,也不能多加干涉。
果然,南宮絕不再過問,南宮煜稚嫩的臉龐上,笑容越發地燦爛了。
"既然凰愛卿有差事在身,朕就不多留愛卿了。"
他轉頭搖著九王爺南宮絕的手。"九皇叔,今日不如指導煜兒箭法吧?"
"微臣恭送皇上。"凰清歌低頭,再次跪在塵土之中。
南宮絕深邃的眼眸,一道光色閃過,他唇角微揚,飄過凰清歌那身朱紅色的袍子,笑應著南宮煜。
"好,只要煜兒想學,什么時候都可以。"
也許是他多想了,凰遠山還是凰遠山。
南宮絕攜手南宮煜,二人躍然飛身上馬,駕馭快馬而去,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兩道美麗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密林深處。
凰清歌從塵土中起身,她袍袖中的手輕輕地攤開在陽光下,有水光的凝露,在陽光下閃閃熠熠著。
好懸!終于過關了,她暗吐一口長氣。
凰清歌恭送少年帝君南宮煜跟九王爺南宮絕離開之后,她轉身便離開了。
由于駕馭馬車的車夫因驚嚇跳車而不知所蹤,凰清歌只得親自揮動馬鞭,駕馭馬車進入西南境內。
經過她明察暗訪,連日來的奔波,很快,她便查到了此次貪污賑災銀兩的幕后主謀。
"大人,我看證據確鑿,可以定林延豹的罪刑了。"
唐七面上微露喜色,這一次,總算可以收拾林延豹了。
凰清歌從官衙調動的案卷之中微微抬首,她嘴角淺淺勾起,起身定定地凝視著唐七。
"唐七,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是在相對的立場上。若是牽涉甚廣,那么就會不了了之。"
唐七冰冷的眼眸一沉。"大人的意思是--"
這次還是定不了林延豹的罪刑嗎?
"還有一句話你明白不,唐七?"凰清歌淡笑著反問,而后沉吟回道:"那就是王法對于權貴而言,并非是絕對有用的。"
身為帝王,要平衡多方勢力,身為九王爺,他要善用棋子,他們叔侄二人都不會讓林延豹有事的。
就算她手中握有他貪污的真憑實據,林家到最后還是有辦法逃離王法的制裁。
砰--
唐七憤怒相對,他一拳頭砸在墻壁上,血色印染拳面。
"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林延豹無法無天,逍遙法外嗎?屬下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