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命地蹲下身子,開始收拾。整理書籍之時,無意間發現一本泛黃的書籍之中,那翻卷的頁面中似夾藏了信箋。
她意興闌珊地取出來,撿起來看了看。
咚--
她嚇得不輕,落坐冰冷的地面。
這個,這個--
難怪梅秋池剛才的表情發青了,原來,原來問題出在凰遠山的身上。
凰清歌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就是,過往的凰遠山有左風傾向,他暗戀的那個人竟然是梅秋池。
轟隆隆--
好大的一個響雷,炸開在凰清歌的頭頂。
"婉柔,為什么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沒有告訴過我?"
凰清歌將凰遠山書卷之中的信箋遞到云婉柔的面前。
"清歌,你,你已經知道了。"
云婉柔柔婉的音色,慢慢地低了下去,低到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
凰清歌挑眉落坐,目光銳利地盯著她嬌美的容顏。
"婉柔,此事若非我自己發現,日后我若因為此事而行差踏錯,那該如何是好?你們苦苦相求,央求我替你們完成凰遠山的遺愿,救西南千萬百姓于水火之中。但是你們卻不實言相告,將如此重要的情報壓下而不告知與我,可見--"
凰清歌微怒起身,直視云婉柔的低垂下去的眼簾。
"可見你們對我根本沒有推心置腹,沒有坦誠相待的誠意,而我將自己的性命交托在你們的手中,這又是何必呢?畢竟你們的事情,與我何干!我又何必枉費心機,呆在這里為你們謀算人事。"
凰清歌真的動氣了。
這件事情不是一件小事,若非她發現及時,日后必定是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將她炸得粉身碎骨。
云婉柔眼見凰清歌轉身離開,她急了。
"清歌--"
"等一下!"一道冰冷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你口口聲聲說我們不夠坦誠,對你沒有推心置腹,那么你呢?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明明知曉那個林延豹是殺害大人的兇手,可是你呢,你卻放了他!"
唐七隱忍在心口的話語終于爆發出來了。
"你的意思是--我是貪生怕死之輩,貪戀權貴,攀爬貴妃,枉顧兇手逍遙法外?!"
凰清歌微瞇了清眸,目光逼人。
"在下沒有這么說,這可是凰姑娘自己說的。"唐七聲音冷冷的。
凰清歌心頭一把無名之火冒起。
"好!很好!非常好!既然如此,我們還說那么多廢話干什么。話不投機半句多,告辭了!后會無期!"
凰清歌脾氣上來了,她覺得自己太憋屈了。
她將自己陷入危險之中,跟那些權貴周旋,這是干什么呢?
倒不如揮揮衣袖,不問任何世事,她自我逍遙豈非更好。
"清歌,你別走,你聽我解釋,聽我跟你說啊。"
云婉柔攔著凰清歌,她抓住凰清歌的手臂,其眸光閃爍,有些難以啟齒。
"夫人,何必求她,凰姑娘既然想走,就讓她走好了。"唐七賭氣道。
"唐七,住口!"云婉柔回頭呵斥了他一聲。
轉頭,她勸住凰清歌。
"清歌,我知道你如此行事一定有你的道理。你雖然不說,但我明白。"她猶豫許久,試著整理思緒。
"至于遠山跟梅大人的事情,真的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而是遠山他人都已經去了,我身為他的妻子,我不想,不想在他死后將這等不光彩的事情告訴你,損及他的名譽。"
"何況我以為這件事情對于處理朝政之事不會有什么影響,所以就隱下了沒有告知于你。清歌,若是我知道這件事情如此重要,我當初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的,清歌,你能理解嗎?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嗎?"
她言辭哀怨,神色幽幽,看上去表情很痛苦。
凰清歌明眸之中燃燒的兩簇火苗慢慢地褪了下去。
沒錯,比起任何人,沒有人會比云婉柔提起此事更為痛苦了。
她的夫君愛的人不是她,而是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一個女人,卻是一個男人。
換個立場而言,她凰清歌為了自己的尊嚴考慮,也未必會將此事告知他人。
凰清歌冷靜下來的時候,她胸腔內涌動的血氣,在迎上云婉柔痛苦的眼神之時,剎那煙消云散了。
"對不起,婉柔。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這是我的不對。我太心急了,我道歉。"她音色低沉了下去。
"何況唐七說得也對,我也應該告訴你們為什么這么做的原因。我這次之所以放過林延豹,無法將他判定死刑,那是因為時機不對,林家權勢來自九王爺這座大靠山。"
"只要九王爺還打算用林家這枚棋子,只要林家對九王爺還有利用價值,那么就算我判了他死刑,那林延豹他也不會死的。我這么說,你們能明白嗎?"
"我明白的,清歌。"云婉柔溫柔地笑了笑,她握緊凰清歌的手。
"那你呢,唐七--"凰清歌回頭飄了他一眼。
唐七別開視線去,他別扭道:"我剛才也太心急了,我道歉。"
他神情看上去有些尷尬,臉頰上似沾染了淡紅的胭脂。
呵呵--
凰清歌跟云婉柔相視一眼,她們二人看著唐七有趣的表情,不由撲哧一笑。
唐七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我還有事,夫人跟凰姑娘聊吧。"
碰--
唐七退出門外,沒有注意到,轉身額頭撞在了門柱上。
這次,凰清歌跟云婉柔笑得很厲害,笑得晶瑩的水珠都飛瀉出來了。
這個世上,有些事情的發生是避無可避的,有些事情的發生雖然帶著偶然性跟湊巧性。
但是該死的,偏偏撞到了你的身上,那么,你只能順著事件發展的規律來行事。
那日,凰清歌吩咐唐七去打探林家的事后動靜,而她則坐在一輛馬車上,進入西南境內去暗訪賑災銀兩失蹤一案。
途徑龍虎崗的時候,一匹快馬橫沖直撞地從密林深處飛速而來,驚嚇到了她的馬車。
嘶--
四匹良駒長嘶,慌亂而狂奔,馬車跌撞搖晃,失去了原本的準向。
趕車的車夫早已經臉色嚇得發白而跳車了。
凰清歌在馬車內撞得頭昏目眩,她雙眉凝起,快手揭開門簾。
一個翻身,從快要傾斜翻倒的馬車內跳下來,而后在地面上幾個翻滾,方才停止了因外力壓迫而來的向前傾斜不穩。
凰清歌此時有些狼狽不堪,原本束得整齊的一頭黑發,整齊地套在烏紗帽中,如今因為翻滾,幾縷凌亂的發絲從官帽兩側透了出來。
她袍袖扯到的地方,被尖銳的石子磨破,磨傷了她嬌嫩的玉肌。
血絲泛動,擦傷點點。
凰清歌暗暗吃痛,姣好的容顏糾在了一起。
她剛想撐身而起,眼前卻閃過一道冰冷的銀光。
本能的危險躲避,使得她翻身撲倒在地。
塵土嗆進了她的口鼻之中,她悶哼一聲,一支羽箭從她的頭頂穿過,射進她身后的樹身上。
咚--
箭頭射進樹身的瞬間,箭尾的羽毛顫動了幾下,那支箭,幾乎一半沒入了樹身之中。
好厲害的箭法!
這支羽箭要是射入她的身體內,她可以想象得出,她此身已到閻羅殿報到了。
凰清歌凝視著那支羽箭,目光瞬間變得清寒、犀利。
她拍塵起身的時候,前方塵土飛揚,一匹快騎,如風而至。
渾身雪白的高頭大馬上,安坐著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稚嫩少年。
他,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冠之中,從玉冠兩邊垂下淡黃色的絲質冠帶,在下顎系著一個流花蝴蝶結。
斜飛細長的雙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一種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淡淡紅粉。
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簡直像是觀音蓮花座前的散財童子,五官精致漂亮得令人忍不住想要抱住他,在他粉嫩的臉頰上捏上兩把。
可是他的眼睛,清澈明亮的瞳孔,跟他臉上洋溢的那份驕縱任性,那份得意洋洋,看在凰清歌的眼內,總覺得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她說不上來為什么,但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少年看起來并非如他年齡一般地天真無邪。
但見他飛身下馬,一氣呵成。
從她身側走過的時候,連正眼都沒有瞧她一眼,自顧地走到那棵大樹前,盯著那半支射入樹身的羽箭。
"勁道還是不足。"
他似不滿意,喃喃自語著,一對好看的雙眉皺得死死的,隨后他拔出腰間的佩劍,刷地一下將羽箭砍斷了。
回身,他無意一瞥,這才發現這個密林之中,除了他,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
"你是何人?是誰派你來的?"少年眼瞳中驀然聚起一道殺氣。
他步步緊逼,那威嚴凜然的氣勢,瞬間呈現,顯然不符合他這個年紀會有的霸道、強勢。
凰清歌一驚。
她還來不及解釋什么,果斷的少年已經拔劍相向,那尖銳的劍光,在陽光下折射出來的冰冷銀光,刺得她眼睛閃爍不定。
就在少年一劍飛穿過來之時,凰清歌的雙腳疾風般地向后遠離。
而在閃躲的同一時間,千里飛音一樣的空闊渺渺之聲,從密林深處傳了出來,并擴音開來,幾乎沒有先后瞬間地傳入了凰清歌跟少年的耳際內。
"皇上不可。"音色低柔沉厚,帶著絲絲魅惑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