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心怡因為擔心妹妹、擔心自己姑姑和姑父的關系而拜托吉栩做的調查,最后居然繞回到她自己身上。
吉栩只是聽她說起過她的心臟問題,只知道正式因為這個病才讓她一直慢慢地走路,慢慢地說話,才讓她看上去那么氣質優雅。但是,這竟然是會要她命的疾病。
“錢心怡的心臟問題,有這么嚴重?必須要這么大費周章地安排克隆人、克隆心臟做一輪又一輪的替換?”
在房間的燈光完全亮起后,吉栩終于可以看清葉嘉良的表情。他覺得,自己已經逼迫葉嘉良不能再作保留了。
“錢楚瑜,錢楚瑤,還有錢心怡,他們三人個都是稀有血型。但是錢心怡的情況更特別,她有遺傳性心臟病,而她的母親正是在三十五歲時因為這種心臟疾病去世的。”
“錢心怡大四了,如果是遺傳的話,她可能會在十年后……”
葉嘉良點了點頭:“所以錢楚瑤覺得已經不能再等了。她必須從現在就開始克隆,等到錢心怡三十多歲時,就可以有適合的心臟給她做移植手術!
其實到了這一步,吉栩已經沒有一開始的決心和毅力去批評這項計劃了。就像這么多人在為自己和秦妍尋找治療方法一樣。階梯計劃,就是錢楚瑤和錢楚瑜找到的救治錢心怡絕對有效的方法。
吉栩問道:“錢楚瑤說的成功率低又是什么意思?”
葉嘉良眼睛一亮,哼著聲笑了一陣:“原來你看了她發給我的信息。成功率低,指的是沒有洛雄幫助,現在星岸集團再要進行克隆人的話成功率會非常低。如果僅僅是取出大腦放到螺旋塔上展開漩渦,大概有百分之五的可用率。但如果要用于器官移植的話,那就要更低一些,百分之二左右。”
“就是說,為了獲得一個健康的錢心怡心臟,有可能要犧牲掉四五十個克隆的小錢心怡。”
“沒錯!
這種成功率讓吉栩倒吸了一口冷氣:“那么錢楚瑤向你索要的C205里面儲存的東西,又有什么不一樣?”
“C205里面儲存的,都是洛雄沒有離開時制作的,是完全健康的胚胎!
“那……你為什么沒有同意錢楚瑤使用C205里的胚胎?”
葉嘉良突然反問道:“你認為我應該同意嗎?”
吉栩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一個錢心怡的性命,或是很多個錢心怡克隆體的性命。不論怎么選,都會覺得自己雙手沾滿了血。
“錢心怡……不能做心臟手術嗎?修復一下什么的……”
“能,但是成功率很低,錢楚瑜和錢楚瑤不會愿意冒這個險。所以對他們來說,即使要動手術,也要在確保有替換心臟的情況下做。或者,直接對克隆體的心臟做!
其實現在吉栩要糾結的,已經是怎樣去面對錢心怡了。應該怎樣告訴他自己調查的結果?這太難了,他已經把自己扔到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吉栩,有一個著名的電車問題,就像現在你的情況!
“我知道,失控的電車,我可以選擇不作為讓它撞死前方五個人,或者搬動軌道轉向器讓他撞死另外的一個人。”
“這個問題在1967年提出時,是問司機怎樣做選擇。司機的角色就相當于錢楚瑤,她也確實選擇了。然后在1985年哲學家湯姆森改進這個問題后,才變成讓路人,也就是你來選擇!
吉栩愣在那里沒有說話。
葉嘉良像是為了緩和氣氛,在地上輕輕地踏了幾步,然后對吉栩說:“你回去吧,今天你已經揭開了太多的秘密,我覺得你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說完,他就自己走出了這個房間。
葉嘉良說得沒錯,吉栩確實需要消化一下。如果說,一開始看到可以用于治療自己的方案時,他還能夠作為那個有選擇權的“司機”,逞強說寧可自己老去死去,也不想傷害其他克隆體。但是換做自己當“路人”,是讓錢心怡死,還是讓錢心怡的克隆體死……吉栩做不了選擇,也判斷不了對錯。
吉栩拖著渾渾噩噩的身體開車回到星岸大學,并在這種狀態下見到了所有的新同學。
白若華在講臺上的寄語他沒有聽進去多少,只是聽到了她任命蔣一茹為班長。一個差點就要成為和尚班的班級,居然有一個小美女做班長,男生們的喜悅都無比明顯地掛到了臉上。
“蔣一茹,你上臺給同學們說幾句吧!
“我?”蔣一茹怯怯地站起身,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就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和大家認識一下!
蔣一茹走上講臺,站到白若華讓出的位置上。連衣裙,短發,大眼睛,所有男生都安靜下來看著她。
“大家好,我叫蔣一茹,來自北京。”
在蔣一茹發言時,吉栩也一直看著她。
這個姑娘也是夠傻的,身在一個特殊的家庭,一個掌握很多生物醫藥精尖技術的家庭。媽媽和舅舅為了救她的表姐已經無視克隆技術的道德問題,更無視克隆體的生命。
她的爸爸知道這些,并覺得無法接受。她卻什么都不知道,還誤會了自己的爸爸,甚至為此敵視所有的男生。
這種諷刺,讓吉栩忍不住要苦笑一下。當然,這也換來了蔣一茹狠很的一瞪眼。
班會之后,白若華帶大家到校園里的一個中式餐廳分兩桌點了很多菜。因為距離正式上課還有幾天,所以她還為大家點了一些啤酒。
吉栩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喝起來的,是怎么開始覺得臉頰發燙的,自己的頭又是怎樣暈眩起來的。他只記得,坐在自己身邊的蔣一茹一直保持著她犀利的眼神,似乎很多時候是在看自己,或者瞪自己。而坐在同一桌對面位置,那個來自廣州的李文尊,也朝著自己看了很多次。
人是不應該在渾渾噩噩或者心情不佳時喝酒的。對于原本就不喝酒的人,更是容易醉。
吉栩就這么喝醉了,在迷迷糊糊中他睜開了一下眼睛。覺得自己似乎是在宿舍里,又覺得似乎聽到了蔣一茹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