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對中年夫婦,男的劍眉高鼻,眼神深邃,穿著一套高檔的休閑服,女的身材窈窕,一襲白裙,發髻高高挽起,戴著一副墨鏡,顯得端莊嫻熟,當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不過看到這二人的時候,我一顆心一下子提了上來。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薛雅琪的父母薛天仇夫婦,也是我要調查的真正目標。
我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碰到二人。
盡管上次他們一家表現的很和藹,在他們家找瞿鋒評理,薛雅琪父母也并沒說什么,反而熱情招待我吃飯,但我心里對薛天仇始終保持著一種高度的警惕和戒備,所以見到二人第一時間,我就下意識的躲到了一棵大樹后面。
索性,二人并沒看到我,薛天仇拿上自己的包,隨后便和妻子有說有笑一起往道觀的方向走去。
看到二人離開,我心里有些納悶,薛天仇今天上長山做什么,難道是到道觀上香?
雖然我隱隱猜到了結果,但還是忍不住巧巧的跟了上去,想要一探究竟。
通往道觀的一條道綠樹成蔭,其余被修成了水泥路面,走起來一點不費勁。
我利用樹木的遮擋,遠遠跟在二人身后。
薛天仇夫婦一路有說有笑,并沒有察覺到我在跟蹤,進了道觀之后,就在賣香火的地方買了幾株高香,直奔玉皇殿而去。
我混在香客之中,跟著他們,到了玉皇殿,他妻子負責拿包,薛天仇這點上香,跪在下面磕頭。
禮畢,又去了道觀的后院,我心中一動,以為薛天仇會不會去后院找道士商量什么事情。
沒想到他們是去吃齋飯,一個看樣子輩分挺高的中年道士陪他們吃飯,笑呵呵的和他們聊天。
聊天內容無異于對薛天仇歌功頌德,稱贊他是大善人。
薛天仇被夸的笑的合不攏嘴。
我躲在門外,偷看門里的動靜,心里有些失望。
我雖然猜到薛天仇是來道觀燒香,不過心里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希望能通過這次跟蹤,發現一些意外之喜。
很可惜,薛天仇只是個有著道教信仰的香客,而且看樣子還樂善好施,給道觀捐了不少香火錢,不然中年道士對他不會如此客氣。
而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了,是紅姐打來的。
我面色驟變,嚇得趕緊遠離后院,躲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接了電話。
“喂,弟弟,你在哪里,我還以為你上洗手間去了,這都半小時了,你怎么還沒出來?”紅姐疑惑問道。
“噢,馬上來了,紅姐我有話跟你說。”我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趕到原來的地方,紅姐將車早停在路邊,我上了車,紅姐就問我是不是拉肚子。
“我看見薛天仇了,跟他老婆一起。”我深吸一口氣,才緩緩說出這句話。
紅姐反應很快,馬上笑問道:“你是不是跟蹤他們去了道觀?然后什么也沒發現?”
“你怎么知道?”我很詫異。
“魯局曾經就派人跟蹤過薛天仇,但是跟蹤了好幾個月,販毒集團有關的毒品交易和擴散,完全查不到和薛天仇有半點關系,而且事實證明,薛天仇是信奉道教的,幾乎每個周末都會來長山的道觀燒香,實在太正常不過了,后來魯局沒辦法,也只得放棄了,后面你成為警方的特警,來西元第一高中,也就順利正常了。”紅姐淡然解釋道。
聽到這話,我這才釋然。
看來薛天仇比想象中要對付的多啊,要不然,連魯局也不會拿他束手無策。
回去的路上,我們時不時的閑聊幾句,我突然想到那次在熏姐姐家看到她扶著一個老男人進了一棟樓。
而那老男人沒想到是個大變態,后來還把李鳳嬌狠狠折磨了一頓。
于是我忍不住問紅姐,那次在光明小區她扶的老男人是誰?
紅姐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后來我跟他說了李鳳嬌的事。
說這件事的時候,我不斷觀察紅姐的表情,發現她完全沒有半點詫異,只是帶著一絲內疚和傷感,似乎早就知道那老男人的變態一般。
說完了,我就問:“這事情你知道?”
“知道。”紅姐專注開車,一邊說道。
“那你為什么還讓鳳嬌姐去伺候那個老變態?為了錢,你什么也不管了嗎?”我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
沒想到紅姐卻輕嘆一口氣:“鳳嬌是我的好姐妹,我怎么忍心她受苦,哎,這么做還是為了幫魯局早點破案,那個老男人在本市有點勢力,黑白兩道都有背景,而且他和一個本地社團的高層來往密切,我作為魯局的線人,就是要接近那老男人,查出這個社團的組織和犯罪動靜。”
她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雖然鳳嬌在那變態的家伙侵犯下,吃了不少苦,但令人欣喜的是,魯局辦案給力,不久后就將變態老男人和本地那個社團一鍋端了。當然,鳳嬌完全不知情,得知老男人被抓后,十分開心,說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聽到紅姐這一番解釋,我也沒法在埋怨她了。
要讓這個世界得到真正的正義和公平,總會有人需要站出來犧牲自己,鳳嬌姐是,我和表哥都是,這社會,能有魯局這樣一股清流也算不容易了。
隨后我又問魯局的身份和職位。從我做特勤到現在,只知道魯局是個局長,估計省城的,連叫什么都不知道。
提到魯局,紅姐眼中居然閃過一絲異彩,微笑著說道:“他是省公安廳刑偵隊隊長,正處級的,能在這樣的高位,一直保持清正廉潔,為國家和人民干實事,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公安,好干部。”
聽到這話,我微微笑了起來,調侃道:“聽你這么說,紅姐你挺崇拜魯局的,你是不是喜歡他啊?”
沒想到紅姐并沒有矢口否認,緩緩解釋道:“其實,魯局當年是我哥哥的同學,好朋友,因為送我哥去學校的時候經常見到他,久而久之就認識了。后來,家里發生變故,我哥因為在社會上打架斗毆,被人砍死了,之后再也沒看見過魯局。”
說到這里,紅姐盡管表情還算平靜,但我明顯可見她眼中的悲傷和難過。
“我哥欠了一屁股高利貸,放高利貸的人,整天騷擾我和爸媽,記得有一次我和我爸差點被放高利貸的人打死了,沒想到關鍵時刻魯局出現了,穿著一身筆挺制服,英氣勃勃,以雷霆手段,打倒幾個流氓,還把他們抓進了派出所。”
“從那時候起,我就真正愛上了魯局。但他家庭條件很好,而我家卻欠著巨款,身份和經濟的差距讓我們根本無法走到一起,為了賺錢養活父母,最終我走上了這條道路,還清了高利貸。可惜爸媽根本不理解,最終把我趕出家門,跟我斷絕關系。”
不知何時,紅姐已經停下車子,眼中閃爍著淚花,為我緩緩敘述她的經歷:“之后我就在社會上飄蕩,一步步走來,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感覺自己身體的骯臟已經不配成為一個妻子和母親。而且這些年,我心里一直都想著魯局,而在五年前,我再次見到了魯局。那次是警方組織的掃黃行動,我跟客人在房間里剛開始沒多久,被拿槍的魯局破門而入,在那一瞬間,我知道,我在魯局心中的形象全毀了。”
“但是魯局并沒有就此放棄我,當然,我說的不是感情的放棄,他想幫我重新做人,讓我當他的線人。而那時候,我得知他早已結婚多年,兒子都七歲了,那一刻我的心完全碎了,或許是為了多年的精神寄托,我答應了他的要求,在我們相互幫助下,我逐漸走到今天的一步,不用再用身體取悅客人,有了一定的地位和社會關系。而這些都不重要,我心里真的很愛魯局,即便他已經結婚,我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曾多次和她獨處,用盡各種暗示,可以做他的情人。”
“魯局對嫂子太好了,讓我羨慕到極點,我利用我的身體可以輕易取悅男人的歡欣,卻完全無法撼動他的內心。最后,我終于死心了,只想默默在他身邊為他做事,一個人平靜的過完這一生。”
紅姐一口氣將自己的經歷說完,然后用手抹了一把俏臉,朝我露出了笑容,說道:“弟弟,姐姐是不是真的無藥可救了?”
我為紅姐的身世感到萬分同情,也替她難過,自始至終,紅姐沒有擁有屬于自己的愛情,相比較而言,我能夠同時擁有林琳和熏姐姐的愛,已經是非常非常幸運了。
了解了紅姐的身世,不覺間我對紅姐感覺更親近了一些,可以暢所欲言自己的心事和想法。
紅姐平復的很快,不一會臉色已經恢復平靜,繼續開車。
下了山,在市中心紅姐找了一家西餐廳,和我大吃一頓。
正在吃飯的過程中,沒想到紅姐電話來了,正是魯局打來的。
掛了電話,紅姐面色前所未有的嚴肅,說道:“弟弟,姐姐有新任務了,估計這段時間無暇分心照顧你了,凡事你自己要小心,別再那么魯莽沖動了,也別再招惹王超了,明白嗎?”
我點了點頭,心里倒沒半點抵觸,看得出,紅姐是真心關心我。
等我回到學校,已經下午兩點了,不過今天周六,校園很寧靜,基本沒幾個人。
我沒去宿舍,覺得一個人待在宿舍挺無聊,就準備去教室看會書。
周五的時候,我特意去辦公室問燕老師要了把教室的備用鑰匙,算是找有準備。
但沒想到,在樓道居然碰到了薛雅琪。
她剛好從樓上下來。
我站在臺階下面,她站在樓梯中間的位置,顯得高高在上。
我倆目光在空中交匯,彼此都露出了驚訝的目光。
大概誰也沒想到,彼此居然會出現在這里。
隨即,薛雅琪的表情變得冷漠起來,就裝作不認識我一般,目光看向前方,不再看我一眼,一步步下樓。
我本來是準備反其道而行,拉近薛雅琪的關系,可真沒想到,弄巧成拙,導致二人關系徹底惡劣到沒法挽回的地步。
我心里嘆了口氣,但表面卻也是面無表情的樣子,緊接著也目視前方,就當做誰也不認識誰,一步步上樓。
彼此擦肩而過,我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不過表情依舊沒有半點變化。
然而沒想到,我和她擦身而過之后,剛上沒兩個臺階,就聽到薛雅琪傳來一聲倉惶的驚叫。
“啊!”
驚慌失措的聲音劃破狹窄的樓道,打破了原有的沉悶和寂靜。
我心中一驚,下意識的回頭,沒想到薛雅琪已經從臺階上摔了下去。
幸好到達地面只有幾個臺階了,這一摔并不是很嚴重。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疼的俏臉通紅,額頭也摔輕了,正緊緊捂著自己的腳踝,秀眉深鎖,面容露出痛苦的神色。
雖然和薛雅琪關系徹底鬧僵,但在微信里,我倆還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這是一種很奇特,也很矛盾的心理。
在微信上,我很喜歡和她聊天,和她微信已經成了一件日常習慣的事,彼此感覺自己是那么親近的朋友。
然而現實中,我們的關系卻差到形同陌路。
見到薛雅琪受傷,我幾乎想也沒想,就沖下來樓,小心翼翼的把她攙扶起來,問道:“你沒事吧?”
“哼,別假惺惺的了,既然彼此看對方不順眼,何必裝模作樣來幫我。”沒想到,薛雅琪對我的怨氣還不小,直接掙脫我的手,咬牙開始挪動步子往前走。
沒想到剛走了兩步,就“哎喲”一聲,重新摔倒在地。
我看了有些不忍,還是跟了上去,攙扶她說道:“你腳踝扭到了,得去醫院看看。”
“要你管,我腳踝好的很!”薛雅琪再次推開我,羞怒的往前走。
這次她只走出一步就摔倒了,摔得還不輕,膝蓋跪在地上,滿臉的委屈,仿佛都要哭了。
連續被她拒絕兩次,我聳了聳肩,沒再自討沒趣的上前扶她,就這么看著她跪在地上,滿臉痛苦的樣子。
薛雅琪努力了半天,也沒站起來,看我雙手抱臂站在一旁,更加羞憤了:“你你是不是故意看我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