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你不是說了嗎,不能信不認識人的話。”
“大哥哥。”
“你不是說了嗎。”
“不能信不認識人的話。”
易凌猛地一睜眼,登時覺得冷汗涔涔,內衫上都被浸了半濕。
頭很痛,身上也酸軟無力。
易凌緩了緩,便慢慢起身,看向自己所在的位置。
這屋子里充斥著濃郁的熏香氣味,但陳設卻是格外的奢華。
他看了看床上嫩紅色鴛鴦織金錦的棉被,和床前薄如輕紗的帷幄。
這是哪?
易凌用手敲了敲腦袋,昨日發生了什么,他好像一點也不記得了。
只記得一個叫阿云的孩子,拿著自己給他買的燈籠和年糕,對自己說,不要相信陌生人的話。
難道,自己,竟然被一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騙了?
易凌穿好自己的靴子,慢慢地走向房門。
他還沒有開門,就聽見外面頻頻傳來的女子嬌笑聲。
“袁公子,你來了。”
“趙公子,奴家等你等得好急呢。”
“媽媽,宋公子今兒不是約好了來找我嗎?這都下午了,怎么人還沒來呀。”
易凌的手僵了一下。
他好像明白這里,是哪里了。
易凌猛然抬頭。
剛才那個女子說,這都下午了?
下午。
遭了,早朝耽擱了。
易凌想到這兒,趕緊推開了房門,快步向樓下走去。
出了大門口,易凌望著早就往西走的太陽,暗罵了一句該死。
自己竟然被一個小孩子捉弄了。
他轉過頭,看向那匾額。
翠鳴坊。
自從怡香樓出事后,金陵城里最大的青樓。
易凌嘆了口氣,急匆匆地往易府那方向去。
早朝未去,還得趕緊回去寫請罪折子。
不料易凌還沒走幾步,后面突然傳來聲音。
“將軍,將軍!”
易凌轉過頭,看見了兩個士兵穿著甲胄,朝自己跑來。
這兩個士兵有些面生,他并不認得。
不過看著他們腰間的腰牌,便知道這是自己帶的兵。
許是新來的,他并不認識。
易凌停住步子,等著這兩人上前。
“怎么了?”
其中一個士兵跑到易凌身前,扯著嗓子喊道:“將軍,您今日未上早朝,竟然是來青樓和女人幽會?陛下發了這么大脾氣,您對得起這虎威將軍這四個字嗎?”
易凌的臉瞬間鐵青。
這樣大的聲音,這樣響亮的名頭兒,這樣勁爆的消息,周遭的百姓都停住行走的步子,不自覺地朝易凌這邊靠來。
易凌斥責道:“你胡說什么!”
那士兵仍然扯著嗓子,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我剛剛看見你從翠鳴坊里出來了,將軍,您是虎威將軍啊,大將軍手底下最得力的人馬,您怎么好意思置國事于不顧,流連于這些風月場所!”
“我沒有!”易凌有些急,“我是遭人陷害的!”
“遭何人陷害?”那人大聲喊道,“您難道和女人在一起風流,也是別人逼您的?”
“我是……”
易凌突然頓住。
難道要說自己是被一個幾歲的小孩子騙到青樓里的?
就算自己說出去了,大家也只當是個笑話吧?
或許還會諷刺自己連謊話都不會編
“您怎么不說了?”那士兵問道,“是不是還想著昨晚的風流之時呢?”
這話說得粗鄙,易凌竟然驀的漲紅了臉:“我覺沒有和任何姑娘行茍且之事!”
那士兵仍舊咄咄逼人:“您青樓都進了,風流一夜連朝都耽擱了,您同我們說您沒干那事兒?再說了,您干這事兒那就干,畢竟男人嘛。但是您也不能連早朝都不上了吧?”
易凌氣得連呼吸都有些發抖,周圍的人越來越多,這士兵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以這樣的事來詆毀他,他真的是恨不得地上有個縫兒,能讓他趕緊鉆進去。
“原來這人是虎威將軍,真的是人有了權勢就風流起來。”
“之前一直覺得大將軍手底下都是良將。呸!他干出這種事,不害臊嗎?真的是丟死了大將軍的臉。”
“為了行腌臜之事,竟然枉顧朝堂政事。如此品行不端之人,當真是惡心!”
“呸!我見到就惡心。”
“真是長得像個人像兒,什么人事兒都不做。”
易凌低著頭,狠狠地咬著下嘴唇。
竟然沒有一個人相信自己。
旁邊圍著的人越來越多,謾罵聲漸漸易凌都沒辦法聽清楚。那混雜在啐口水聲里的謾罵聲,像是突如其來的潮水,一層層地涌上來,壓得他喘不上來半口氣。
他突然醒悟。
那小孩,應當不是偶然出現的。
這士兵,也絕非來尋自己而正好走到了這翠鳴居的門口。
這樣無恥的一個套兒,像是精心計劃了許久似的。
易凌微微抬了抬頭,看向指著自己罵的民眾。
東宮,終于是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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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殿內。
“混賬!”皇帝抓起他幾案上的茶盞,使勁地朝易凌扔去。
易凌趕緊伏在地上,“臣死罪。”
“你還知道死罪!”皇帝氣得下頷的花白胡子都有點顫抖。
易凌的頭按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