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早上還好好的,怎么我就睡個覺的功夫,夫人就沒了?”十一急切地問道。
易凌低聲道:“楚寧昨日染了瘟疫,太后心中掛念,于是就請了國公夫人去宮里坐坐,了解一下情況。可是自打下朝,我回家換下朝服就來了。過了中午還不見夫人回來,便托人傳話進宮問問情況。誰知,剛才宮里的消息傳了過來,說夫人在宮里不慎落水,就,溺亡了。”
“在皇宮里溺水而亡?”十一不信,“我又不是沒陪著姑娘去過皇宮,那里走到哪都有人,怎么可能落了水還不會有人發現前去搭救?”
易凌道:“這件事雖是有奇怪的地方,但是消息就是這樣傳來的。楚寧還在病中,這件事不能讓她知道。否則她一旦傷心過度,便不利于身體痊愈。”
“可是夫人沒了,總得辦喪儀吧?屆時姑娘怎么可能不知道?”
易凌答道:“喪儀我們盡量把動靜弄小一些,左右楚寧還躺在床上,應該什么也不知道。”
十一木訥地在那里聽著,突然感覺鼻子一酸,眼中馬上就蓄滿了淚水。
想著自己剛被江楚寧從樹叢里撿回府的時候,自己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國公夫人。
她那個時候手里端著一碗米粥,舀了一勺粥,笑著送到了自己的嘴邊。
她對自己說,“餓了吧?喝點粥。”
現在,人卻沒了。
十一想到這兒,眼淚便從眼眶中滑落,在她的臉上劃出一道清亮的淚痕。
易凌見十一這樣,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勸阻,他伸出手,在十一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道:“節哀順變。”
十一的眼淚仍是一顆顆地往下掉,她伸出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道:“易將軍,你不必管我了。我沒事,你還是去看看小公爺他們吧。”
易凌聽了十一的話,心里覺得自己在這里,可能會讓十一感到有些拘束,不敢放開了哭一場。
人要是難過,還是哭一哭得好。
易凌點點頭道:“那好,我就先走了。”
他起身走向門邊,手觸碰到門的一瞬間,又回頭望了望正在擦拭眼淚的少女。
易凌輕輕嘆了口氣。
十一一個婢女,聽聞國公夫人去了的消息,都這般傷心。
更別提楚寧楚燁了。
易凌轉過頭,推開門離去。
他來到院子里,并不見江楚燁的身影。
國公夫人去世,江楚燁受了很大的打擊,他雖是沒有流淚,也沒有說一聲,但是易凌看著江楚燁的眼睛,就知道他心里有多痛。
此刻江楚燁想來應該在料理母親的后事吧。
易凌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了下去。
江楚寧現下已然脫離了危險,情況也在慢慢地轉好,門前那些太醫也少了不少。
此刻的院子,相較于之前有著明顯空曠。
易凌看著江楚寧房里的門,一時有些愣神兒。
今日早朝,皇帝派了新差事給蕭臨逸,想來他今日是沒有時間來這里了。
楚寧見不到他,應當會很失落吧?
可是易凌怎么想著想著,覺得自己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突然想起昨日自己偷偷去見她的時候,江楚寧喃喃地低聲道著晉王殿下。
那時她牽掛的人,居然是晉王。
居然是晉王。
是啊,晉王自己都承認了,他們兩情相悅。
兩情相悅,也算是一件好事吧。畢竟這世間,哪有那么多的兩情相悅。
郎有情妾有意,自己應該為楚寧高興才是。
易凌望著江楚寧屋子的眼神透著一絲空洞。
可是,自己為什么沒感到高興呢?
江楚寧是未來帝后,她命中就決定了她是皇家的人。
晉王雖是不一定能真的登上皇位,但是至少是有機會的。
這不論怎么說,自己也是根本不能和晉王比的吧?
易凌想到這兒,突然渾身顫抖了一下。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江楚寧,明明是他的兄弟,他剛才怎么能動那樣的心思!
易凌要趕緊停止自己的胡思亂想,他坐在那里,明明告訴自己不許想,可是腦子里總是有著這些東西蹦了出來。
他干脆站了起來,在屋子里踱著步子。
他現在特別想找個地方睡一覺兒,這樣睡著了腦子里就不會這么亂了。
可是自己上早朝回來才剛剛小憩過,現下也并不困。
易凌在院子里走著,突然聽見外面有點嘈雜。
他出了江楚寧房里的院子,往府門口的方向望去,看見外面的小廝婢女在那里圍著。
易凌快步穿過游廊,走到了那些人圍著的地方,看見江楚燁在最前面站著。
江楚燁低著頭,默默地在那里站著,隨后突然跪了下來。
圍著的人見江楚燁跪下,也紛紛跪在了地上。
易凌這才看清楚,原來是國公夫人的遺體,從皇宮里送了回來。
他看著那被白布覆蓋住的遺體,心中也有些難過。
易凌也跪了下去,給亡者給予自己的哀思。
過了一會兒,江楚燁慢慢起了身。
跪在一旁的侍女小廝卻是沒有起身,仍舊跪在那里聳動著肩頭。
“把夫人的遺體抬進去吧。”江楚燁淡淡說道,隨后退到一側,看著國公夫人的尸體被抬走。
江楚燁立在那兒,落寞地望著母親漸去漸遠的身體。
半晌,他才繼續開口道:“都別在姑娘面前表露出來。”
“是。”眾人應答道。
江楚燁轉過身,向著前廳走去。
那些小廝侍從們看見江楚燁離去,忙都起了身,紛紛跟著國公夫人的遺體到了前廳。
易凌也從那些人群中起了身,他卻是并沒有隨著那些人走向前廳。
他立在原地,望著江楚燁在人群中的背影。
那是他最好的兄弟。
易凌手中的拳頭突然緊握了握。
他知道,這一切,定然不是個巧合。
國公夫人就算溺水,也不可能溺水在皇宮里。
這個時候,是誰這樣記恨鎮國公府?
易凌的眉間突然緊了緊。
鎮國公府現在和晉王俱為一體,如果非要說與誰為敵的話,那只有一種可能。
東宮。
太子在晉王這里剛剛吃了這么大的一個虧,心中必然甚是怨恨。
難道,國公夫人的死,與太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