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的家庭里，她的生活與原來相比就是天堂地獄。
有了新的爸爸媽媽，同時也收獲了更多的親情，認(rèn)識到了廣闊天地的繁華。
一直到零三年的某一天，她的世界又崩塌了。去GZ出差的爸爸媽媽沒能再回來，那一年的非 典太嚴(yán)重了，席卷全國。
那些新收獲的親情，變成如狼似虎的野獸，指責(zé)她是“害人精”、“災(zāi)星”，把她趕出來了新家。
她心里清楚，那些人其實就是為了那棟房子，以及財產(chǎn)。
那一年她十九歲，一起生活了六年的新爸爸新媽媽過世，她卻不能參加葬禮。由于讀書遲的原因，即便她再努力，那年她才讀初二。雖然懂得一些法律，可是沒錢沒路子，怎么斗得過那些人有心搶奪家業(yè)的人。
眼淚流干了，她也只是孤身一人。
十九的她那時已經(jīng)出落的亭亭玉立，之前出入校園時，別人都以為她是老師。甚至有不少年輕的老師暗戀她，有的還偷偷摸摸的追求她。
其中的某位追求者知道她的情況后，主動把她接回家中，承諾供她讀書并對她好。
她不是小孩子了，可她想讀書。她知道那個老師想要什么，那晚她把身子給了她。那晚她也真正體驗到這個運動所帶來的快樂。
只是這種生活也過得偷偷摸摸，如果傳出去，對年輕老師的聲譽有很大影響。
早上偷偷出門，晚上偷偷回家，一直持續(xù)到初二畢業(yè)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
這時候徐慧想起來自己曾經(jīng)的家，想起了自己的二妹和小弟。
孩子生下來是不可能的，她還想讀書。可年輕的老師扔了五百元錢給她，讓她自己去把孩子打掉，并提出了分手。
她第一次體驗到失戀的滋味，是那么的痛苦，比做人 流要痛苦許多許多。身體痛能醫(yī)，心痛能醫(yī)嗎？
小醫(yī)院做那種手術(shù)并不貴，她省去了打針消炎的錢，只讓醫(yī)生開了些藥。
心痛的同時，她想回去看看妹妹弟弟。
怎么也沒有想到，就是這個決定，讓她走上了風(fēng)塵之路。
回到家她看到的是一片廢墟，周圍的鄰里也認(rèn)不出她了。
她也不想讓人認(rèn)出她，只是告訴他人，自己是遠(yuǎn)親。
她逃走后，父親大發(fā)雷霆，把氣全部出在二妹身上。那么小的孩子怎能經(jīng)得住毒打，竟然被活活打死。
最后父親被判刑，兩年之后跳樓自殺了。而最小的弟弟，在她父親坐牢后，被親戚收養(yǎng)后僅僅因為感冒發(fā)燒，活生生病死了。
當(dāng)時徐慧想哭，卻流不出一滴眼淚了。她成了真正的孤兒，內(nèi)心里都自認(rèn)為自己就是“害人精”。
祭拜了母親、兩個妹妹和弟弟后，她回到小縣城準(zhǔn)備第二天坐車離開。雖然不知道去哪里，她也不想呆在這個地方。
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她想到了喝酒。這一喝，出事了，被前來搭訕的人下了藥。
那一晚，在小樹林里，她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被多少男人上過。
醒來時已經(jīng)天亮了，一個中年婦女抽著煙，看著她說道：“褲子穿好，跟我來。”
在一個小飯館里，徐慧問那女人：“他們是誰？我要報警。”她很氣憤，自己才做完小手術(shù)，那些畜生竟然那么多輪流玩了一夜，還把身上的錢全部拿走了。最可恨的是讓她光著下身在野外躺了一夜，只蓋上了自己的褲子。
“昨天的事我不清楚，你也別問我。我只是想說，報警了抓不抓的到是一回事，可你能得到什么？”中年婦女認(rèn)真的說道。
是的，能得到什么？
“我不請你吃這頓飯，你還得餓著肚子，你又能去哪？”這女人仿佛知道她很多事。她事后才想起，是自己昨晚喝酒把往事講給搭訕的幾個人聽了。
“你想說什么？”徐慧問道。
“我只是想給你介紹工作，讓她去賺錢。女人在這個世界什么都不能依靠，只能靠自己。只要有錢，才有一切，你說是嗎？”
徐慧想：是的，有錢的話自己也不會落得這般地步。
就這樣，徐慧被中年婦女帶來了WH，與一家小KTV簽了兩年的合同，包吃包住拿提成。而那個介紹人身份的中年婦女，僅僅如此就拿了一萬的提成。
這兩年里，她不知睡過多少個客人，也不知道去過多少次醫(yī)院，甚至還與客人、馬仔談過戀愛。
合同結(jié)束后，她自由了，也懂得了很多很多事，不為人知的事。
直到零六年一次夜總會做兼職認(rèn)識了丁老鬼，就跟了他。
…… ……
我靜靜地聽著，不曾打斷。這個故事很壓抑，讓人想喝酒、想抽煙。只是這里不能抽煙，人生就是這樣。
有時有煙沒火，有時有火無煙，有時有煙有火了又沒地方抽煙了。
“怎么樣？”她拿出一根女士煙，點燃問我。
呃…
我東瞄西看，問道：“你怎么抽煙了？沒看見到處貼著‘禁止吸煙’？”
“你太老實了。”徐慧對我吹了一口煙說道：“煙盒上標(biāo)著‘吸煙有害健康’，那廠家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活人還能被煙給憋死，大不了有人提示時我滅掉就行了。”
徐慧剛說完，一個服務(wù)生拿了一個煙灰缸過來放在桌上。
你大爺?shù)模�能抽煙干嘛貼那個墻貼，害老子忍了一個多小時。
“問你話你還沒回答呢。”徐慧又說道。
“呼…”一口煙吸進(jìn)去真爽：“呃，我都不知道你問的什么意思。”
“我是不是很壞？”
“壞？”我不懂她表達(dá)的是什么意思：“你很可憐，這種遭遇萬中無一；你很堅強，換成是絕大部分人估計都自殺了；你又很幸運，因為你還活著，相比起今年地震中死去的人。”
徐慧吐了一個圈圈，那動作像極了胡同里，坐在凳子上等客的失 足婦女。
“你可真會安慰人，好像我應(yīng)該死去似的。”
頭疼，就怕?lián)缸盅郏瑦鄱嘞氲呐�孩。還好不是女友，不然又得解釋。
“怎么不說了？”她問。
我依舊抽著自己手中的煙，看著她。
“是不是覺得我很臟，都不愿意跟我說話了。”
我能說什么？她心理都有點扭曲了，陰暗面積太大了。
不喜歡這樣的人，經(jīng)歷了太多痛苦折磨的事，如果沒有旁人向善的引導(dǎo)，就會變成極度危險的人。
只是看著看著，她的額頭突然出現(xiàn)了綠線，還是色 度很深的那種。我有點坐立不安了，前后左右的四處看了看，沒見到什么非活物。
“你手上有過人命嗎？”我突然問道。
“你說呢？”她神秘的笑了笑，一口喝完杯中的咖啡。招了招手，遞了一張卡給前來的服務(wù)員，然后對我說道：“走，去買菜吧。”
我很不想去，怕剛出門就發(fā)生什么事了。有些東西是躲不過的，是命里注定的事，即便改命化災(zāi)也沒用。
在前臺拿了雙肩包和王廳送的煙酒，小心翼翼的跟在她后面。
王廳家的事我不想多管，我不是電視上、小說里那些正義感爆棚的俠士、除妖捉魔人，只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
“跟在我后面做什么？我穿著大衣，你又看不到臀部的曲線。”她回頭說道：“你們男人就是這樣，嘴里說的正人君子，心里想得骯臟齷齪。”
妳大爺?shù)模�誰想啊。我又不缺女人，現(xiàn)在躲都來不及，你以為你與眾不同？對于我來說還不是最后幾秒的事，想得真多。
“別搞笑了，你住哪？遠(yuǎn)不遠(yuǎn)？”確實沒看她哪里，只是不想走的太近，怕飛來橫禍牽扯到自己。
“楓葉村那里，怎么了？離你不遠(yuǎn)吧？”
確實離我住的地方不遠(yuǎn)。
“怎么住那里？那里不是要拆了嗎？”我問。那里是個城中村，周圍也有大學(xué)，以前去過幾次，但沒深入。只是以她的條件，可以住更好的地方，我實在難以相信。
“現(xiàn)在只是把要拆的地方規(guī)劃了，拆也有先后啊。”她走過來挽著我的胳膊說道：“那里要拆至少得兩年后，或許更久。”
我想掙脫開，可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別人剛剛講了那么凄慘的故事，現(xiàn)在離開或者拒絕，都有嫌棄的味道。
風(fēng)度和安全，我選擇了風(fēng)度，一個很不明智的選擇。
到了楓葉村，走進(jìn)一個巷口，很冷清的巷口。跟拆遷沒有關(guān)系，只是要春節(jié)了，打工的租客都回去的差不多了。
在一個分叉口，我問：“哪邊？”
“我住左邊，但現(xiàn)在去右邊買菜。”她拉著我走進(jìn)右邊那條路。
這是一條彎曲的巷子，先是右彎，然后左彎，一個“S”形。
“還有多遠(yuǎn)？真隱秘。”我問。
“左邊巷子跟這個一樣，我住的地方也跟菜市場一樣，在最里面。”
剛才經(jīng)過了一個幼兒園，眼睛所見，是個圓形的，它在寫兩條路的中間。
一陣風(fēng)吹來，格外的冷，除了感覺冷清蕭條之外，還有一種深深的寒意，寒進(jìn)心里讓人發(fā)慌。
“你怎么不租一個好一點的地方。”我還是把藏在心底的話問了出來。
“確實可以住更好的地方，可那樣心里不踏實，沒安全感，可能是窮慣了。”
窮日子過慣了嗎？或許吧，也可能是心里太漆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