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道白光從眼前閃過,一條銀色鎖鏈,宛如生有靈智的蛇一般飛來,將匕首打飛出去。
匕首直接飛射到柱子上,還在不住的顫動,足見那鎖鏈的力道有多大。
而剛剛手握匕首的沈幽篁,虎口竟然已經(jīng)裂開,洇出了鮮血。
皇帝和沈幽篁都是心驚,朝鎖鏈來處一看,竟是一位身著黑袍,頭戴風(fēng)帽,渾身殺氣讓人望而生畏的人。
沈幽篁大驚,這人是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外面的武將是怎么守門的!
“來者何人!”他看得出來,這人既不是沈凌絕,也不是鳳凝煙。
對方不理他,雖然帶著風(fēng)帽,遮擋了面容,但是沈幽篁卻知道對方正盯著他。
他不敢擅動,皺眉尋思的來者的身份。
“閣下應(yīng)該是江湖中人吧?本王向來與江湖中人井水不犯河水,這里的事情,勸閣下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黑衣人依舊不說話。
沈幽篁眉頭皺的更緊了。
他身邊的皇帝也是大驚失色,渾身都僵硬了。
映在皇帝眼中的黑衣人,身高身形,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到他夢里都會夢見。
那雙皎白纖細(xì)的手,他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曾多少次緊握這雙手,說出多少無法實(shí)現(xiàn)的諾言啊!
皇帝情不自禁的濕了眼眶,顫聲問道:“敏兒,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沈幽篁默念著這個名字,頓時想到了當(dāng)年極受皇帝寵愛,卻紅顏薄命的敏貴妃,不由嚇得后退兩步,但是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厲聲道:
“你是誰?沈凌絕,是不是你?別在這里裝神弄鬼!”
在沈幽篁的腦子里,敏貴妃早就是已死之人,怎么可能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皇帝絕處逢生,剛念叨敏貴妃就見敏貴妃出現(xiàn),宛如身在夢中。
他著魔一般的盯著黑衣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黑衣人收回鎖鏈,緩緩走向皇帝,行走間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輕忽的宛如飄動。
她慢慢揭下風(fēng)帽,露出一張神似沈凌絕又不是沈凌絕的臉。
這張臉太年輕了,年輕到幾乎是瞬間,沈幽篁腦海中那個風(fēng)華絕代的寵妃就與面前的人重疊在了一起。
而花若雨更是驚愕,她并沒有見過敏貴妃,乍一看還以為是沈凌絕男扮女裝!
真的是敏貴妃?
怎么會是敏貴妃呢?
沈幽篁渾身一顫,面色青白,大喊一聲“鬼啊!”,奪門而出。
這一聲慘叫,才點(diǎn)醒了花若雨,她生怕這女子真是敏貴妃鬼魂,也倉惶逃離了寢殿。
此時,皇帝已是老淚縱橫。
他艱難的朝敏貴妃走去,顫顫巍巍,又異常的堅定。
在距離一臂之遙的地方,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皇帝手臂顫抖的抬起來,似乎想要擁抱,又不敢去抱,手臂僵在半空中,卻舍不得放下。
他留著淚的臉上,恍然又綻開笑容,哭哭笑笑,滑稽至極。
敏貴妃現(xiàn)在的心里也是百感交集,最終卻凝成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與皇帝對視良久,她盈盈一拜,用毫無溫度的聲音,道:“罪臣之女杜氏,參見皇上。”
聽到這樣的稱呼,皇帝心痛得宛如那把匕首扎進(jìn)了心里。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讓她跪下去:“敏兒,你這樣自稱,是還在怨恨朕嗎?你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過得好嗎?朕本來準(zhǔn)備禪位給咱們的絕兒,就去找你的……”
敏貴妃聽見曾經(jīng)摯愛的丈夫如此呼喚閨名,強(qiáng)裝的鎮(zhèn)定頓時潰不成軍。
她抬起頭,看著皇帝斑白的發(fā)鬢,虛弱的身體,不禁淚如雨下。
她抬起手,一寸一寸撫摸他臉上的細(xì)紋,撫平他緊蹙的眉頭,動容道:“十多年過去了,你老了啊。”
皇帝繾綣的目光細(xì)細(xì)掃過她幾乎沒變的眉眼,溫柔一笑,道:“可你一點(diǎn)也沒變,還是朕心中那個樣子,連埋怨的口氣都和那時一模一樣,朕……卻已經(jīng)配不上你了……”
敏貴妃垂淚哽咽,握住皇帝的手道:“當(dāng)初我一氣之下將天命玉璽帶走,你不生氣嗎?為什么這些年從未找我,哪怕不找我,也該找回天命玉璽。”
皇帝搖搖頭,道:“天命玉璽對大玥固然至關(guān)重要,但是于情你是朕的妻子,朕的東西便是你的。于理,你是天縱奇才,武功高強(qiáng),你拿著,它就是最安全的。而朕不去找你,只是因?yàn)殡抻X得無顏面去見你啊。”
敏貴妃搖搖頭,愧疚的別開臉,低聲道:“可是……我辜負(fù)了你的信任,我沒能保住天命玉璽。它被段氏兄妹奪去了。”
說著,敏貴妃將九天玄女洞里的一番變故細(xì)細(xì)道來。
皇帝聽罷,感慨道:“江山已改,天命玉璽自然會尋找他新的主人,若是天意,強(qiáng)求不得。這些交給絕兒和鳳丫頭吧,你和我都該歇歇了。朕只想用余生,彌補(bǔ)當(dāng)年對杜家犯下的錯。”
若是沒有情,哪里來的恨。
敏貴妃有多愛皇帝,才會有當(dāng)初那么決絕的恨。
可是,恨會隨著時間流逝慢慢淡忘,那些相愛相守的甜蜜回憶,卻在每個夜晚寂寞之時趁虛而入,一遍一遍在腦海中回放,讓它歷久彌新。
這么多年,她不敢見皇帝,何嘗不是因?yàn)楹ε伦约呵殡y自禁。
家人的枉死,猶如一座山岳壓在她身上,讓她不敢忘,不敢與皇帝再續(xù)前緣。
今日,放不下被困乾元宮的皇帝,她放下一切來到了他面前,也將天命玉璽被奪的事,稟報給他知道。
若皇帝有半點(diǎn)怪罪于她,她或許會因?yàn)橐唤z倔強(qiáng)而再次離去。
可是皇帝非但沒有半分怪罪,還對她如此深情,她又怎么能抑制得住這么多年的思念?
敏貴妃一把抱緊皇帝,兩頰淚痕連綿不絕。
聽著外面震天殺聲,想起沈幽篁出手殺皇帝的那一幕,她頓時有些害怕。
若是今日她沒有來會如何?恐怕皇帝就會命喪于此了吧?那就會成為她和沈凌絕永遠(yuǎn)的悔恨。
再多的仇恨,在這一刻都變的無足輕重了,就讓那個她痛恨的帝王死在今日吧,她救下的,只是她深愛之人而已。
可是,皇帝真的愿意放下皇位嗎?
敏貴妃沒什么底氣地問:“既然你已經(jīng)全然放下,不如隨我離去吧?這里便交給咱們的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