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和鳳凝煙對視一眼,都沒有否認。
段華音這番話,卻讓二人對她有了更深的了解。
鳳凝煙覺得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隱瞞,便笑道:“公主當真是心有玲瓏七竅,單憑蛛絲馬跡,就能猜出事情的真相,比朝中多少被沈幽篁偽善面孔蒙蔽的大臣強多了。”
段華音赧然一笑:“華音不過謹小慎微、察言觀色慣了,不敢當煜王妃謬贊。至于晟親王,華音卻是信不過他,以他的脾性,掌權后定會大肆攻打南疆。華音和南疆百姓只是希望和平,絕不希望大玥皇宮里出現任何動蕩。”
“和平……說得好!”鳳凝煙贊許地看著段華音,莫名生出一種親切感。
她沒想到,那好戰喜功的段流韶,竟然有這樣一個生性恬淡平和的妹妹,這豈不是南疆之幸?
而段華音如此一番表態,也打消了鳳凝煙和貴妃的其他疑慮。
既然同仇敵愾,目標一致,那么合作自然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鳳凝煙對貴妃微微一點頭,貴妃便明白了,這就是說,她同意貴妃對段華音安置之法。
貴妃嫣然一笑,道:“咱們倒是投契的很,以后要多見面。華音公主入京多日,本宮已命人收拾出宮殿給你居住,只是現在陳設還沒完備,請公主再等兩天,到時候本宮請江公公親自去驛站迎接。”
段華音聽得終于能進宮,不禁暗自喜悅,連忙道謝。
又道:“今日煜王妃還要出宮的吧?華音就不耽誤你和貴妃聊天,暫且去偏殿等候,也好為你出宮做個掩護。”
鳳凝煙喜她心思縝密,做事前呼后應,便欣然答應。
貴妃見段華音已經被她籠絡到自己的麾下,便也志得意滿,紅光滿面,竟親手為鳳凝煙烹茶。
鳳凝煙接過茶杯,嗅著茶香,心中清晰地勾畫著后宮和前朝的勢力對比,眉頭卻越蹙越緊。
她一口飲盡,放下茶杯,輕聲道:“娘娘如今在宮里已經執掌大權,但要出入乾元宮,還需要一件東西啊。”
貴妃舉著茶壺的手微微一頓,心中念頭已飛快地轉了幾轉。
她按下壺蓋,如常穩定地為鳳凝煙又斟了一杯茶。
“那件東西,只有后宮中權位最高的人才能執掌,王妃莫非忘了?本宮不過是二品罷了,哪有資格……”
“但眼下奪回后宮的統轄之權,是救皇上的唯一途徑。”鳳凝煙肅容道。
貴妃放下了茶壺,看著面前澄澈的茶水,頭上的步搖微微輕顫。
“可若是本宮開口,恐怕太后多心,以為本宮貪圖權柄……太后近日因為沈幽篁假造你們夫婦的死訊,已經多日茶飯不思,每日都要去宗祠祈福一個時辰。她憂慮過甚,本宮豈可再惹她煩心?”
鳳凝煙知道太后必定憂心忡忡,可沒想到,竟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
這也難怪,皇室四位皇子,太子被廢,流放途中被殺,沈凌絕是太后最喜歡的孫子,豈料也遭遇不測。
太后如何能想得開?
“我正想去見見太后,只要見了我,她必定相信煜王殿下平安無恙,自然也就心情好了。”
“對啊!本宮竟沒想到……”
貴妃急忙站起身來,喚心腹之人取來宮女的服飾,眾人飛快地幫鳳凝煙裝扮好。
“成了!好個嬌俏的絕色小宮娥!”貴妃笑了笑,拉住鳳凝煙的手就往宮外走,“快,本宮這就去宗祠陪太后祈福,王妃可要把頭低一些。”
二人出了宮門,江陶喚來步輦,鳳凝煙便死死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了步輦的后頭。
有貴妃做掩護,在宮里自然可以穿行無阻,一行人片刻就來到了祖廟宗祠。
此時雪已停了,太陽緩緩從云層后探出頭來。
金碧輝煌的皇家宗祠,大殿正門只開了兩扇,遠遠就可以看見太后跪在祖宗牌位前,敲著木魚,誦著經。
鳳凝煙抬頭瞧了一眼,就看見太后斑白的頭發高挽,卻沒有戴什么裝飾,身上衣服也是最素雅淺淡的,從她筆直跪著的背影中,便能真切感受到她祈福的虔誠。
那不都是為了沈凌絕和鳳凝煙的安危嗎?
太后始終是不相信他們已經遇害,還在祈禱他們歸來。
鳳凝煙想起自己賞楓之行那一天初見太后,至今,太后都對她疼愛有加,如同親孫女一般,不由鼻子一酸。
貴妃讓門前的宮女太監不必通報,留下心腹,摒退眾人,讓禁軍們也離開數丈距離,方帶著鳳凝煙走進了大殿,隨后關上了殿門。
鳳凝煙在太后身旁的蒲團上一跪,輕聲喚道:“太后娘娘……”
太后聞聲一驚,緩緩轉過頭來,只見她日夜牽掛的鳳丫頭就在眼前,她不禁悲喜交加,手里的佛珠都掉了下來。
鳳凝煙忙接住佛珠,重新替太后攏在手上,緊緊握住太后的手。
“太后,是我啊,鳳丫頭……我和煜王殿下好好的回來了!”
“鳳丫頭……”
太后愕然半晌,直到看見身后的貴妃,才知道這不是夢,也不是還魂,竟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絕兒他真回來了?你可別騙哀家……”
鳳凝煙忍不住笑了:“嗯嗯,殿下就在煜王府,如假包換,只是現在還不便覲見。”
太后抱住她,不停地拍著她的背:“回來就好!回來就是萬幸!以后哀家再不放你們去打什么仗了……”
貴妃也在太后的另一側跪了下來,雙手合十望著祖宗牌位:“是太后的誠心感動了先祖,也是煜王和王妃福大命大,才沒有被晟親王暗害了……”說著,恭恭敬敬磕了九個頭。
太后聽了這話,臉色驟然一變,看著鳳凝煙:“什么?之前的刺殺是晟親王所為?”
鳳凝煙知道太后也并不了解沈幽篁的為人,這樣的事,任誰也難以相信。
貴妃點了點頭,道:“如今晟親王常居乾元宮偏殿,守著皇上,連臣妾也不能前去探望和侍疾。原本臣妾還真的以為這都是他想要盡孝而已,沒想到,他竟是連手足兄弟都不放過的衣冠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