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姜琹面色一變，更加堅信曾經的猜測。他豪氣一笑，“多謝翾王點撥。”

……

來到人界，夏暖和景尚梨深刻體會到戰時殘酷血腥，雙方軍隊的人類都如同鐮刀割麥一般瞬間消失一片。

杭丠祿的軍隊始終戰無不勝。當營地再次往前推進百里，攻下新的城池時，她們總算明白了杭丠祿是如何在弱冠之年就坐上了輔國將軍的位置。

只可惜，軍隊才進百里，又被迫撤退。

敵方援軍悄無聲息而至，絞殺歸云士兵無數，軍隊狼狽撤退。

“宋將軍早已年邁，不讓出位置來偏偏還要在后面搗亂。”清點了傷亡人數，手臂纏著紗布的章然平忍不住在杭丠祿面前大罵，“他的軍隊都是小崽子嗎？竟然連對方的援軍都拖不住！人跑了也不知道給我軍報信！我們被蒙在鼓里死了這么多兄弟！他其心可誅啊將軍！”

驃騎大將軍宋城嵱花了大半輩子才爬上這個位置，他自然看不慣年少成名的杭丠祿。此次杭軍戰敗和宋城嵱的情報滯后脫不了關系。

杭丠祿一言不發地看著章然平，只有緊握玄鐵重劍爆出青筋的手彰顯著他的憤怒。他暫且安撫了章然平，自己簡明扼要地寫了一封信隨著戰報一同送往庭云城。

……

景尚梨的腿已經好了許多，現在下地走路不成問題，只要她不跑跳激烈動作即可。不過在營帳之中，她能躺著就不坐著，此時她斜靠在簡陋的床上，一臉無奈且迷茫地看著不遠處坐在椅子上沉默是金的杭丠祿。

軍隊戰敗她們知道，可這時候杭丠祿作為將軍不應該更忙碌嗎？怎么會有空跑到她們的營帳中來。

夏暖從一側走來，在杭丠祿的身邊放了一碗黑色的藥汁，“加快傷口愈合的。”

杭丠祿雖然沒有明顯外傷，可是夏暖還是聞到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那是我的。”景尚梨立刻從床上坐起來，杏眼瞪圓。

夏暖啼笑皆非，“還有啊。藥也是人家幫忙熬得，分一點出來嘛。”

杭丠祿根本沒有理會景尚梨的抗議，夏暖放下藥碗，他就端起來送到唇邊一口氣喝完。

夏暖在旁邊坐下，見杭丠祿放下碗隨意抹了抹唇才問道，“現在你們家最年長的就是你祖母了？”

“嗯。”杭丠祿頷首，表情淡漠得完全不像一個剛剛經歷了敗仗的人，“我祖父已經去世，只有祖母尚在。”他看見夏暖好奇的目光，不自覺補充解釋道，“祖母之前是帝師，現在于國府書院任職院長。”

景尚梨哇了一聲，女子為帝師誒，這在人界算是十分了不起了。

夏暖抓住的重點則是另一個，“國府書院？”

“之前你就在那里。”杭丠祿垂眸，手指摩挲藥碗的邊緣。

夏暖這才了然，她只知道是書院。當時天奴也沒有詳細告知那是個什么書院。

她忽然想起什么，啊了一聲，摸出了漱瓷交給她的紅玉手鐲，“你認得這個嗎？”

杭丠祿有一瞬間的茫然，“我看看。”他起身走來，拿走了夏暖手中的紅玉手鐲。手鐲顏色純正，細膩通透，其內側雕刻著一個花紋。

“我沒見過，但這是我家的。”他說道，伸手指給夏暖看手鐲內側的花紋，“這是杭家的徽記，而且……”

他看著杭家徽記右側緊挨著刻下的三個小點，微微出神。

綴三點的徽記只會出現在杭家長輩贈予兒媳、族人送給妻子的族中物品上。

“而且什么？”夏暖疑惑看他。

一旁的景尚梨頭伸長了脖子朝紅玉手鐲望來。

杭丠祿垂眸看著夏暖，他早就發現了她的眼睛有異，但是每次都不是詢問的時機。此時他更在意的是：“這紅玉手鐲，是我曾祖父送給你的？”

夏暖搖頭，“不是。當時我不省人事，怎么會收人禮物。這是他送給我長輩的。”

杭丠祿暗暗松了一口氣，可是緊接著心又提起。這個紅玉手鐲若是被祖母看見，恐怕會不高興……

畢竟，祖母的親生母親是曾祖父的妻子。

“你的長輩，是女子？”他將紅玉手鐲重新放回了夏暖手中。

夏暖點頭，表情是和景尚梨一般無二的茫然。杭丠祿關注的問題似乎有點奇怪？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杭丠祿的表情略顯微妙。他抿起唇，心中的躁怒頓時被另一種無奈取代。他本是心情不好，想要看看夏暖，和她說說話。萬萬沒想到，這次談話翻出了長輩的辛密。

“當初瓷姨給杭冬榮履水珠，托他照看我。并且說明了履水珠只是借用，到時候她會讓人取回。于是杭冬榮也給我瓷姨一個信物，拿著這個……”夏暖搖了搖手中的紅玉手鐲，“就可以換回履水珠。”

哦。

那可壞了。

杭丠祿面無表情，心內翻江倒海。這件事他想瞞也沒辦法瞞了。

杭家唯一有可能知道履水珠存在的就是杭丠祿的祖母杭雪見，如果杭雪見知道履水珠，自然也知道杭冬榮和漱瓷之間的約定，知道履水珠和信物手鐲。

杭丠祿就怕杭雪見看到紅玉手鐲內側綴三點的徽記會氣暈過去。

這算什么？

回溫已故父親的少年心動嗎？

幸虧章然平過來找杭丠祿，否則他還要頂著兩位好奇姑娘的目光糾結如何解釋自己微妙的表情。

只不過他逃脫了這邊的窘境，卻沒能避開章然平的黑臉。

“將軍。”章然平咬牙切齒道，“宋將軍派人送口信過來了。”

杭丠祿的腳步一頓，瞥向章然平，疑惑地嗯了一聲，“說了什么？”

章然平的皮膚本就黝黑，此時更是沉如黑炭，“宋將軍讓我們盡快奪回冕城。”

他口中的冕城便是他們營地前方的城池。

那本是歸云朝邊境之城，只不過過于臨近匯舟國，在匯舟國殺了自家的棗苓公主突然發難之時，冕城是第一批被匯舟國占領的城池之一。

其實，杭丠祿的軍隊這次奪回冕城理應是十拿九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