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玙搖了搖頭,“這件事情到現在都是無解。”
“那她后來,怎么又有魂了?”夏暖問道。
能夠由愛生恨對澤瑾下手,又偽裝藏匿在皇池內的霰雪自然不可能還是無魂。
“在她一百多歲的時候,突然醒過來了。”漱玙回答,“娘親再次看見她,她的魂魄已經齊全,與常人無異。”
“長公主。”夏侯未羽壓抑著自己莫名的焦躁,“霰雪是何時出生?”
“很湊巧。”漱玙輕嘆一聲,“就是大戰那一年。”
夏暖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轉眸朝夏侯未羽看去。夏侯未羽靠坐在椅子上的身體已經在漱玙的回答之中繃緊,就連他腰間的細劍都在嗡嗡振動,無形的殺氣和寒意從他身上蔓延而出。
景尚梨機警的跳了起來,躲到了夏暖的另一側,“他怎么了?”
漱玙歪頭看了一眼夏侯未羽,又疑惑的看向夏暖。
夏暖擰了擰眉,“他累了,讓他回去休息吧。”她頓了頓,看向夏侯未羽,“未羽。”
夏侯未羽聞聲抬眸,微狹的雙眼仿佛記憶中的火場,眼中跳動著火光閃爍著冷厲和嗜血。
然而他很快就看清了眼前并非當初的夏侯府,沒有偽裝成夏侯順的大管家,沒有該死的夏侯余雪。他抬手捂住了額頭,閉上了眼睛,“抱歉,我……”
夏暖起身,歉意的看向漱玙和景尚梨,“我帶他出去透透氣。”
景尚梨懵懂的啊了一聲,不太明白夏侯未羽的失常,但夏暖必定是要安撫他的。于是愣愣的點了點頭,“好啊。”
漱玙抿唇一笑,似乎并不介意這個在她面前釋放殺氣的人,“去吧,別迷路了。”
夏暖嗯了一聲,拉著夏侯未羽匆匆離開了安靜祥和的小廟。兩人沿著驚石山的路往下而行,夏侯未羽的焦躁殺氣在蒼翠疊嶂的山巒與波光粼粼甌春湖中漸漸緩解。
“你怎么了?”夏暖等到他足夠冷靜,才開口詢問。
“我……”夏侯未羽擰起眉,手掌握緊了劍柄,指關節隱隱泛白,“有點失控。”
夏暖沉吟一聲,忽然伸手抓住了夏侯未羽的衣袖。夏侯未羽的身體一僵,握住劍柄的手差點拔劍而出,他慌忙松開了劍柄。
夏暖卻只是拉著他走到了一旁的巨石旁,巨石嵌入驚石山蜿蜒階梯的一側,石下就是陡峭的山體。夏侯未羽看見夏暖朝他笑了笑,然后另一只手提起裙擺,跳上了巨石。
夏侯未羽一驚,想要伸手攙扶卻發現夏暖抓住衣袖的手已經借勢在他的手臂上扶了一下。若是他動作過大,說不定會把夏暖掀下去。
頓時,夏侯未羽僵住了身體,一動不動。
夏暖的手從他的手臂上抽離,另一只手放下的裙擺在山風中飄揚。裙擺一矮,眼前的夏暖就坐在了巨石之上,雙腿垂掛巨石旁,悠然愜意的回眸一笑,“來這里坐。”
她拍了拍身邊。
夏侯未羽的神經被她嚇得一緊一松,奈何沒有絲毫辦法,“不怕掉下去嗎?”
說話間,他利落的在夏暖身邊坐下。他將細劍橫放于夏暖身前,擋住她任何前傾的趨勢。
“霰雪在大戰那一年出生,一百多年后恰好是我流落到夏侯府,夏侯府發生巨變的時間。”夏暖毫無預兆的拾起了話題,她認真的看著夏侯未羽,“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你想到了什么?”
夏侯未羽抿緊了唇。
“別說你會無緣無故的失控。”夏暖笑了笑,垂眸抬手,輕撫細劍劍鞘上的紋路,“當年你因為喬姨之死因為風玉幼幻術誘導才會失控入魔。就算是多年之后在那個桃花村內,你也是因為那個印記判定了整村人都是殺害喬姨的兇手……這一切都有因可循,你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失控。”
“是嗎?”夏侯未羽喃喃,他都從未想過自己為何失控,夏暖竟然早已將一切看得透徹。
“是。”夏暖點頭,“所以,你剛才想到了什么?你和我說,我幫你分析分析。”她頓了頓,在綠葉蒼翠陽光斑駁之下朝夏侯未羽揚起笑,“愿意和我說嗎?”
夏侯未羽扯了扯唇角,“其實你已經說到了。在你們說起霰雪之時我就很焦躁,剛才說到她百年無魂,有魂之時恰好和我們家變故時間相差無幾……”
夏暖點點頭,“你想到了什么?”
“我……”夏侯未羽語塞,“沒想到什么。只是突然就覺得暴躁,焦慮。”
“當初的事情應該都已水落石出了吧。”夏暖對這種情況也一籌莫展,只有撿自己知道的事情說,盡管說出來的事情都是傷痛。但是傷口愈合,不能一味的抹藥包扎,還需要剝開傷疤挑出膿水割掉腐肉。
夏侯未羽側眸看著她,沒說話。
夏暖放輕了聲音,盡量將那些事情一筆帶過,不顯得那么沉重不過多的勾出悲慟,“阮樂、香囊、大管家、夏侯余雪……還有風騏和風玉幼……”
一個個名詞名字在夏侯未羽的耳邊掠過,往日的畫面恍若燃燒的殘骸。灼熱,殘破,痛苦。
“阮樂。”他忽然打斷了夏暖的聲音。
夏暖看著他,他的雙眸微瞇,熟悉的狠戾再次浮現,他喃喃重復,“阮樂,她不該找到夏侯府來。”
夏侯未羽的手握緊了細劍劍柄,靈力在無意識之間流竄,劍身開始振動,細劍嗡鳴,在掙扎。
夏暖驚慌之下按出劍柄和劍鞘,“什么?”
“我們忘了一件事。”夏侯未羽的雙目灼熱,“我們還不知道是誰畫下了印記,不知道是誰引來的阮樂!若不是那個印記,我們家的災難不會發生!”
夏暖幾乎要按不住嗡鳴的掙扎的細劍,她果斷的松開細劍,拔出了自己的香附。
香附劍銀白的劍身反射著的白色的日光刺入夏侯未羽的眼中,拉回了他的理智。
他的靈力開始平息,“暖兒。”他眨眨眼撇眸看向夏暖,率先松開了細劍,舉起了雙手。
岑。
香附劍收劍回鞘,鋒利的劍身卻已經在夏侯未羽的下巴下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