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的動作停下,答答撞上了人。
她驚慌抬頭,就看見了翡翠衣裙白色披風(fēng)的夏暖,“姑娘,姑娘……”答答抓住了她的裙擺。
夏暖垂眸,看見眼前的人類女孩驚慌失措,大腦卻如同被冰凍凝滯沒有任何反應(yīng)。現(xiàn)在她的大腦混沌,想起來的記憶一次次回放,企圖分辨真假。
而答答也注意到了上次對自己溫柔微笑送披風(fēng)道辛苦的夏暖面色木然,仿佛一個木偶,一座雕塑。她倉皇的看向四周,村外妖兵身披鎧甲持戟而立,身姿筆直,仿佛童央的慘叫痛呼一點也沒有傳入他們的耳朵。
“晦氣。”卞玉拂袖轉(zhuǎn)身,火焰驟滅,留下殘喘的童央和焦黑的枝椏如碳。
卞玉的目光看來,答答身子便是一抖。
“別怕啊。”他說道,聲音因為情緒難免生硬,但也勉強柔了一分,怕把這人類小姑娘嚇暈過去,“白首村人、妖混住,沒有出現(xiàn)過吃人事件,她只是嚇唬你,不會真吃你。”
說罷,他不再理會蜷在地上不敢起身的答答,朝夏暖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帶著她轉(zhuǎn)身往外,“你也回去冷靜一下吧,好好的怎么又變回原來那樣了啊……”
不言不語無聲無息。
卞玉頓時后悔將那不知真假的母親消息告知于她。
“阿玉——”嘶啞的喊聲從身后而來,明明氣若游絲還強撐著往前爬動,不停得開口挽留,“我是童梧的女兒啊,我娘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這樣對她的女兒!治好我!帶我離開,阿玉,阿玉……”
卞玉的腳步一頓。
夏暖側(cè)眸恰好看見他眼中翻涌的厭惡和恨意,而手臂上傳來了一絲疼痛。是卞玉的手掌收緊,捏疼了她的手臂。
恨?
為什么要恨救命恩人的女兒……
夏暖不明白,也沒有問,只是抬手壓在了卞玉的手上,拂開了他抓住自己手臂的手。
卞玉回神,桃花眼中恍惚片刻才落定夏暖身上。
“抱歉。”他說。
夏暖搖頭,提步,往外而行。
“我知道了!你喜歡上這個賤人對不對!”瘋狂的嘶啞的吼叫緊跟他們的腳步如影隨形,“當(dāng)初娘不讓我跟你走,就是因為你喜歡這個賤人對不對!她是狐貍精,狐貍精!阿玉是我的啊,阿玉是我的,我要殺了狐貍精,殺了狐貍精……”
卞玉擰眉,“錙銖,讓她閉嘴。”
夏暖腳步一頓,目光向一側(cè)看去。
有風(fēng)卷起,錙銖身影如同鬼魅閃身而出,毫不遲疑的撲進(jìn)了白首村,跨入了瘟疫區(qū)。
夏暖張了張嘴,只是還未出聲,童央的聲音就在咔嚓一聲響中戛然而止。隨即響起的是痛呼悶哼,和扭曲的嗚咽哀嚎。
“你沖動了。”夏暖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終于重新開口,指責(zé)卞玉。
卞玉一愣,回頭看向躺倒在地捂著自己被卸掉的下巴痛苦悶哼的童央,以及童央身旁一臉木訥背著寬刀的錙銖。
卞玉啊了一聲,一巴掌拍在了自己額頭上,一臉悔恨。
錙銖可不是卞玉夏暖一個靈體一個半靈體,他只是普通的妖族,純正的王蝶妖族。對于他而言,只要他跨入白首村幾乎就會被瘟疫傳染。可是現(xiàn)在他不僅進(jìn)去了,還伸手卸了童央這個傳染源的下巴。
這件事情錙銖自然更加清楚,只是在收到命令的一瞬間,服從的本能就讓他立刻行動,將所有的顧慮拋之腦后。
“他他他……”縮在墻角的答答瞪大了眼睛,她不知道傳染不傳染,她只覺得干凈利落讓童央閉嘴的錙銖也十分可怕。
“錙銖喝過藥。”錙銖說道。
“我知道。”卞玉咬牙。
這次參與救援的人都會喝藥,畢竟是就白首村旁,一不小心就會被傳染。而他們喝的藥藥效并不強,比不得送藥人。喝藥也僅僅是防御,并不能杜絕病源的攜帶。
所以送藥人進(jìn)入白首村后一個也沒有出來,而外面的人送藥也僅僅是放在村口讓里面的送藥人自取。
錙銖不能出來了。
至少在藍(lán)田來之前不能出來。
卞玉擰著眉,咬著牙,看地上的童央越發(fā)厭惡,“把她關(guān)回房間,你守著門。”
也就是說不用離開白首村,暫時也不用時刻跟隨夏暖身邊保護(hù)了。
“是。”錙銖頷首,立刻彎腰提起童央其帶走,仿佛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已經(jīng)陷入了隨時可能被傳染發(fā)病的危險之中。
卞玉氣悶而去,夏暖望著錙銖提著童央遠(yuǎn)去的背影許久才轉(zhuǎn)身離開。村口只剩下了妖兵以及縮在角落里手腳發(fā)麻的答答。
人影如同貨物一般被扔進(jìn)了門內(nèi),童央痛呼的同時大門已經(jīng)伴隨著砰得一聲緊緊關(guān)閉。就連床邊的窗戶都自動闔上,阻隔了陽光留下黑暗。
黑暗之中童央仰躺在地上,雙目望著屋梁出神。
良久,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童央側(cè)臉看向一邊的地面,很普通的土地,沒有任何地板磚塊鋪墊,地下就是無窮無盡的冰冷的泥土。
此時,地上平整的地面有一塊突起,并且快速竄動,如同有筆書寫,地上凸起的泥土寫出了一個床字。
“格陽?”童央發(fā)出含糊不輕的喊聲。
屋內(nèi)沒有人回應(yīng),但是地上的字被迅速抹平,仿佛從未有過。緊接著就有一雙手從日日踩踏嚴(yán)實堅硬的地面里伸出,泥土翻起,落在一旁,那雙手一只扶住了童央的臉,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
喀一聲,童央忍著疼沒有喊出來,她摸著脖子張開嘴已經(jīng)可以說話。與此同時,雙手消失無蹤,除了翻起的泥土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我上不去床。”童央咬著唇,“窗子關(guān)了,活木進(jìn)不來,房里的死木沒法控制。”
她是樹妖。
白首村內(nèi)的樹齡小的樹木她都可以控制,但是已經(jīng)制成家具屋梁的死木她可沒有辦法。于是只能如同離了水的魚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噗一聲,黃的葉褐的枝破土而出。
顯然這并非自然的生長,這是有人將樹枝折斷從地底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