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親……”夏暖咬唇回答。
“哦？”卞玉挑眉，身體站直，“你是想說，那個男孩可能是你的兄弟？”
夏暖遲疑片刻后，點頭。
“很遺憾的告訴你。”卞玉眨了眨眼，手指抬起輕點夏暖的眉心，“前殿下只有一個女兒，沒有兒子。”
夏暖的身體僵硬。也就是說，她看見的是假的嗎？是幻術而不是記憶？
霎那間，那些零碎的記憶好不容易拼湊起來的一點點過去土崩瓦解。
那可能是幻術啊……
若是她把幻術當成了記憶，她現在僅有的回憶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好不容易明確了自己的身份，現在似乎又發生了改變。
如果那些記憶是假的……
不，不對，不可能全是假的。至少她確實是轷月幾。至于那些記憶……
夏暖頹喪的后退兩步，雙目死沉，“那冥天……”
冥天不認識自己，也可能是真實的過去中他并沒有見過自己。自己和冥天的接觸都是幻境，都是……
假的。
假的啊。
夏暖有些鼻酸，仿佛須臾之間她就不認識了自己，一切都需要重新定義。
“喂。”卞玉可沒想到自己的回答會讓夏暖如此，他上前抬手攬在夏暖肩頭，有些心虛的安慰道，“但是前殿下要是有個什么私生子也說不定……”
“冥天他怎么了？”
“你說話說完啊。”
“冥天老光棍一個，他可沒有兒子。”
夏暖的沉默越發顯得卞玉話癆，他的安慰也越發蒼白無力。很顯然，夏暖已經聽不進去了。
卞玉很無奈，他只擅長處理為了自己美色權力地位撲來的女人。面對這個對自己一點念頭都沒有的夏暖，他束手無策。
苦澀的藥汁被靠坐在床上的童央一口飲盡，瓷碗摔地，她看向門外，“我要見卞王。”
瓷碗咕嚕嚕滿地滾。
答答手忙腳亂跑去撿起塞回木籃子里，“你、你好好休息……”說罷，她提前木籃子就往外跑。
嘭一聲悶響，還夾雜著一聲痛呼。答答回頭就看見童央從床上摔了下來，準確來說，是童央從床上撲了下來。
童央摔落在地上，被子衣衫滾成一團。
然而片刻之后被子和衣衫分離，童央雙手齊動從床邊朝門口爬來，這過快的速度嚇得答答一聲尖叫，木籃子落地，藥罐摔碎瓷片碎裂藥水四濺。
答答摔倒在門外，和門內爬行而來的童央四目相對。
“我要見卞王。”童央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頓。屋子旁小樹的枝椏如同怪物的手臂搖晃著伸展著朝答答伸去。
“妖怪啊！”答答尖叫哭喊，連滾帶爬得落荒而逃。
被嚇得六魂無主的答答自然沒能逃出白首村，在村口她就被妖兵鋒利的長戟攔下。僅僅是人類小女孩的答答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她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看著村內自己跑來的道路瑟瑟發抖。
以前她覺得父母可怕，現在看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了。這些妖怪要吃人啊，那個女妖怪不會真的爬過來吃了自己吧。
“退開吧。”有聲音從身后而來，隨即便是長戟抽起，妖兵后退的整齊步伐聲。
答答的身體在顫抖，雙手雙腳似乎都失去了控制。恐懼讓她連轉身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怎么了？”那聲音越發靠近，最終白色的衣袍掃入了答答的視線，緊接著那人蹲下，比血色更加深沉的桃花眼望入了答答顫抖的目光。
“妖怪……”答答嗚咽著。
然而，她面前上一刻似乎還很溫和的人竟然淡淡的哦了一聲，然后桃花眼移開看向了她的身后，“小姑娘被嚇著了而已。”
答答瞪大了眼睛，這人在和誰說話？
她還沒有轉頭去看，卞玉又看向了她，“沒事。”他摸了摸答答的腦袋，“白首村里基本上都是妖怪，怕也沒用。”
答答瞪大了眼，繼續顫抖。原來這個人并不是來安慰自己的，他是來恐嚇自己威脅自己，接下來是不是要說如果她不聽話就讓妖怪吃了她？
想到此，答答看向卞玉的目光越發恐懼。
這時，將答答嚇呆的卞玉咦了一聲，他看了一眼答答身上被蹭臟的披風，又看了一眼答答身后，白首村口處站著的夏暖。
“你送的？”
然而夏暖并沒有回答，一動不動得站在村口，如同石雕一般望著白首村內。
布滿灰塵的道路兩旁是凌亂的來不及收撿的攤桌木凳擔子籮筐，可見瘟疫爆發之時白首村內村民的恐慌與動亂。而此時此刻，原本死寂無人的道路的盡頭有細長的枝椏如同觸手一般探出，涌動。
“啊！”答答尖叫起來，顫抖的身體努力的縮成了一團，雙手卻緊緊地抓住了身前卞玉的衣擺。
“什么東西嚇得你。”卞玉嗤笑一聲，桃花眼微微瞇起側身轉頭看向身后。
樹椏枝蔓迅速往前，它們拖拽的東西也終于拐了彎，進入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是一個女妖。
女妖顯然已經染病，下肢癱軟的拖在身后。無數枝椏一頭往前蔓延一頭緊緊纏繞其腰，成為了女妖前進的動力。而她臟兮兮的雙手沾滿了塵土和血跡。
即使有枝椏借力，她依然興奮激動，雙手努力得在地攀爬，手掌磨破鮮血染地。
“阿玉！是阿玉！”
童央看見回眸的卞玉，欣喜若狂，眼中光芒如星璀璨奪目而耀眼。
只是這一切落在卞玉的眼中只覺得礙眼。
“確實很嚇人。”他說道。
卞玉起身跨步，擋在了答答和夏暖身前。
童央看見了卞玉，枝椏更加瘋狂，拖著她加速迅猛得朝村口沖來。
啪。
卞玉抬手打了一個響指。
轟得一聲，纏繞糾纏密密麻麻的枝椏被火焰包圍。火舌更加迅速，順著枝椏木干眨眼間就躥到了童央的身上。
童央發出凄慘的哭號，喊痛喊燙，又一聲聲一遍遍的喊著阿玉啊阿玉。
在場的人只有答答有所反應，她立刻放開了抓住卞玉衣擺的手，后退倒爬。這一刻，輕輕松松讓童央身處火海的卞玉顯然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