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七走后，林月汐呆呆地看了房門許久，她緩緩嘆了口氣，輕聲道：“薛七這人靠得住嗎？”

　　“三爺，說句不好聽的，現在誰都不能自證清白，包括你我。”許承澤說得云淡風輕。

　　林月汐歪過頭去打量著他的神色，忽地微微一笑，道：“我問的是薛七。”

　　許承澤搖搖頭，“我答的也是薛七。”

　　林月汐嘆了口氣，道：“和你們這些讀書人說話真是費勁！”

　　許承澤聞言笑了笑，林月汐撇過頭去，皺眉問道：“你竟還笑得出來？”

　　“三爺，不是你說的嗎，不能自亂陣腳。我們越亂，他心里就越有底，我們不亂，他就該亂了。”許承澤輕聲道。

　　林月汐恍然地點點頭，若說不亂，她是怎么也做不到的，她舉目看了看許承澤，她原以為這人也只是讀過書，腹中有一番算計，沒想到遇事不亂，倒真是能成大事之人，曹成北說離開琴川后把北東西南幫交給他來打理是真的沒有看錯人。

　　只是，他實在不該埋沒在這個地方的。

　　“三爺，我倒想問問你，你覺得毛春像嗎？”許承澤微微笑著，倒像是茶語閑扯。

　　林月汐搖搖頭，“能輕易取得北爺信任，還能輕易地將消息投給沈治，這樣的人物，城府之深不在你之下，這樣的人大抵不會在這個時候毛毛躁躁地跑出去。”

　　“我也這樣想的。”許承澤道，“我覺得毛春是被推出來引路的。”

　　林月汐一皺眉，沉思片刻，忽地笑了笑，“若真是如此，我們倒不如將計就計？”

　　“關鍵是現在找不到毛春。”許承澤道。

　　“這有何難？”林月汐笑道，神神秘秘地往許承澤身邊湊了湊，壓低了聲音道：“若真是如你所說，那真正的鬼應該很樂意幫我們找到毛春，除了這個禍害。”

　　“可這樣的話，毛春多半是保不住了。”許承澤輕聲道。

　　林月汐緩緩直起身子，臉色沉了下來，低吟一聲：“一條命而已，若真能揪出內鬼，不足為惜。”

　　許承澤一愣，隨即低下頭去輕笑幾聲，林月汐轉頭去看了看他，她自然知道他在笑什么。

　　她緩緩起身，踱至窗前，看向窗外的一片肅靜。

　　天晴了，下了兩日的雪也停了。可她心里，卻像是覆了一層冰雪，沒有半點晴陽。

　　忽地，她眉頭一皺。

　　陳農慌慌張張地往曹成北住處跑去，地上的積雪早就結了冰，他一路慌張，腳下一直打滑。

　　他定是有急事，林月汐轉頭叫著許承澤，兩人一起出了門去，許承澤大聲叫住了陳農，陳農看了看他們，氣喘吁吁地又朝這邊跑了過來。

　　跑到跟前，他氣喘吁吁地稟報：“三······三爺！岐陵山······岐陵山來人了！”

　　話還沒說完，便聽前院有人叫嚷。

　　“墨······墨瀟一路打傷了我們幾個兄弟，根本攔不住······”陳農接著說道，“還有那個，那個上次和你一起被我和荀鋒抓住的小子，撲上來就咬人！”

　　“墨山呢？”許承澤問道。

　　陳農搖搖頭，“沒瞧見，應該在后面。”

　　說著話，叫嚷聲越來越近，很快就到了后院來。

　　接著便又有幾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三爺！他們進來了！”

　　林月汐側身看去，墨瀟怒氣沖沖地踹開了前面阻攔的兩人，六子就跟在他身后。

　　他竟然把六子也帶來了！林月汐咬咬牙，心頭怒氣灼燒，大吼一聲：“放肆！”

　　墨瀟一愣，將剛剛抓住的那人猛地推開，那人踉踉蹌蹌地往后退了退，兩人上去扶住他，將他拉到了一邊。

　　“月汐姐姐！”六子松開墨瀟，一步一步地往林月汐這邊過來，林月汐凝眉看著他，越是心疼便越是氣惱。墨瀟帶他來，打的是什么主意林月汐當然清楚。

　　她一咬牙，抬頭看向墨瀟，怒吼道：“墨公子未免太過分了！這里是北東西南幫，豈是你說闖就能闖的！”

　　“過分？”墨瀟苦笑著搖搖頭，快步上前走了兩步，把六子拉到了身后。

　　林月汐忍不住又看向六子，見他一聲一聲抽泣著，眼神有些惶恐，她看他，他卻往墨瀟身后躲了躲。

　　“過分的是你吧林月汐！”墨瀟苦笑道，“二哥在哪里？”

　　林月汐緩緩垂下頭去。

　　“我問你二哥在哪里！”墨瀟低吼一聲。

　　林月汐抬頭，見他兩眼赤紅，心中怒氣立刻消了，她輕輕嘆了口氣，將頭撇到一邊。

　　“月汐姐姐······”六子哽咽著喚著她，聲音含糊不清。

　　她心頭一顫，差點兒掉下淚來，她承認，六子出現的那一刻，她就輸給墨瀟了。

　　可她不能輸啊！整個北東西南幫的人都圍在周圍，都在看著她，都在等著看看這個三爺到底和北爺是不是一條心，和北東西南幫上下幾十口子人是不是一條心。

　　她狠狠心，佯裝沒有聽見六子的聲音，抬頭直直地看著墨瀟，道：“墨公子，莫說你是來要人的，就算是來討債的，也該講講禮數。”

　　墨瀟冷哼一聲，“禮數？和你們這群匪徒講禮數？”他一個箭步沖了上來，抽出劍來抵在林月汐的胸口，“我問你，二哥好端端的，怎么會死在北東西南幫？”

　　林月汐擺手止住周圍想要上來牽制墨瀟的人，平緩地道：“你二哥是死了，不過不是死在北東西南幫的，死在賈府，是北爺把他背回來的。”

　　墨瀟笑了兩聲，聽著有些悲涼。

　　“我二哥。”墨瀟咬咬牙，“不是你二哥嗎？”

　　“你胡說！”陳農指著墨瀟罵道，“三爺早就不是岐陵山的人了！你休要在這里攀親論故！”

　　墨瀟歪過頭去，瞇著眼看了看陳農，陳農將手里的刀緊了緊，墨瀟道：“要沒有岐陵山，你們三爺早死了！”說著他回頭看向林月汐，“對不對啊，三爺？”

　　林月汐微微閉上眼，輕聲道：“那你今日取我性命，我還了這份情，這事便算了結，你，滾出去。”

　　“還？你拿什么還？”墨瀟冷笑道，“當年的林月汐和現在的一樣嗎？現在你的命，值那么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