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直喧鬧到午后。

　　午飯一過，北東西南幫便像沒有活人一樣死寂，林月汐和錢童坐在階上，歪著頭看著漸漸轉小的雪花。

　　“三爺要去嗎？”錢童問道。

　　林月汐還沒有想好。

　　她擔心自己去了耽誤了曹成北的正事，本不想去的，只是她又擔心曹成北在賈府出了什么岔子。

　　自前晚從后園回來，她總是心神不寧，心里像是壓著塊石頭一樣。

　　“不知道。”她嘆了口氣，“還沒想好。”

　　“晌午的時候，我聽見北爺囑咐許先生，說他走后把北東西南幫交給許先生，不再接這種生意，安安心心地做個正經地鹽幫。”錢童平靜地說著，微微側過臉來看著林月汐，問道：“今晚一過，三爺是不是要和北爺一起走了？”

　　這件事，曹成北沒有跟幫里地人說過，應該只有許承澤一人知道，或者還有魏興生。

　　他早先便說過，他去了洛陽，便把幫里一眾事務悉數交給許承澤，日后北東西南幫便也不再折騰這些，等洛陽事情一了，他們再回幫里來，以后便能安安穩穩的，不再這樣擔驚受怕。

　　林月汐緩緩點點頭。

　　“那，還會回來嗎？”錢童又問道。

　　林月汐一笑，“不回來去哪？我和北爺只是去洛陽辦點兒事情，很快就會回來的。”

　　錢童依舊有些失落，一手撐在下頜，喃喃道：“北爺走了，三爺也不在，幫里得多無聊啊。”

　　林月汐嗤笑一聲，拍了拍錢童的腦后，笑道：“有你在啊，幫里永遠都不會冷清的，你睡著的那幾天才是真的無聊。”

　　錢童這才笑了笑，微微仰面看著依舊濃陰的天，低聲道：“那你們可得早點兒回來，不然我會想你們的。”

　　入夜，曹成北敲了敲林月汐的門，低聲問道：“要走了，三爺去嗎？”

　　林月汐輕輕拉開了門，她早已換好了衣裳，一身利落的黑衣，頭發高高的束起，曹成北見她這副模樣，笑道：“三爺還真是什么熱鬧都湊啊！”

　　林月汐白了他一眼，回屋去熄了燈，帶上了門，跟著曹成北走了。

　　大門前聚了一些人，林月汐暗自數了數，帶著他們兩個正好八個人。人不多，看樣子曹成北的確不想把動靜鬧得太大。

　　見兩人過來，他們立刻閃出路來，靠著大門的兩人去把門拉開。

　　曹成北晃了晃脖子，舒展舒展筋骨，“走吧。”

　　一行人直奔賈府后門，到時，賈府雖仍有燈火，但已經安靜下來。曹成北帶著人在對面的草叢里縮著，門口留了一人探聽。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賈府內燈火全熄，一片漆黑。在門口探聽那人立刻跑了過來，伏在曹成北耳邊輕聲道：“北爺，都滅了。”

　　曹成北點點頭，叫他也在草叢里縮了起來。

　　“再等等。沈治剛來，肯定不會睡那么早。”曹成北輕聲道。

　　“未必。”林月汐道，“雖說初來此處，但一路舟車勞頓，定是疲累不堪，剛剛亮燈的地方也不是正房，是西廂房，應該是他的管家仆從，察看院中情況后才回去睡覺。”

　　曹成北側過臉來，微微笑著看著林月汐，輕聲道：“行啊三爺！不愧是官員大戶里出來的啊！”

　　林月汐心里緊張至極，見他仍滿不在乎地開玩笑，心頭一惱，白了他一眼，曹成北訕訕地笑笑，“多等等總沒壞處。”

　　“殺人的那個呢？難道你們沒有約好時辰？”林月汐問道。

　　曹成北一皺眉，一掌拍在腦門上，懊惱不已：“哎呀！完了！忘了跟他商量這事兒了！”說著，轉頭看向林月汐，林月汐自然知道他故意招惹，一聲不吭，曹成北見她一副氣惱不已的模樣，嘿嘿地笑了起來，又道：“你放心吧，他現在就在沈治的頭頂上等著我們進去呢，我不動，他是不會動的。”

　　“隨便找個人就敢用，你和你那個朋友還真是心寬。”林月汐喃喃道。

　　曹成北道：“殺手嘛，干的就是這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林月汐心中總是不安穩，看著曹成北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便更有些氣惱，她嘟囔道：“你不也一樣？”

　　“老子跟他們可不一樣！”曹成北一臉認真地反駁道，“他們干的是殺人的買賣，別管該不該殺，只要給錢就動手，老子殺的那都是該死的。”

　　林月汐撇著頭不想再搭理他。

　　曹成北見她情緒不對，便也知趣地閉了嘴。

　　“北爺，能走了吧？再窩一會兒，這腳都要凍掉了。”一人小聲抱怨道。

　　“是啊，北爺，腳底下的雪都被咱暖化了！”另一人附和一聲。

　　曹成北回過頭去，朝說話那人頭頂扇了一巴掌，低聲道：“怕冷還是怕死？”

　　兩人立刻閉了嘴。忽然傳來一陣蛐蛐兒叫聲，林月汐凝眉聽著，這叫聲不是從草叢里傳來的，而是在房頂上，她抬頭往上瞧了瞧，卻到處漆黑一片，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房頂都是雪，也不怕滑下來。”一人嘟囔道。

　　“你懂個屁！”曹成北低吼一聲，緩緩地站起身來，腳下又冷又麻。余人皆跟著他起身，在雪地上跺了跺腳，踩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雪地上有聲響，怕是要招人耳目。”林月汐低聲道。

　　曹成北搖搖頭，微微側身伏在她耳邊輕聲道：“這倒是幫了我們大忙了。”

　　林月汐不懂，疑惑地看著他，他接著道：“我們這兒動靜大了，那小子那兒就能安全點兒，畢竟找人幫忙，雖說給了錢了，也不能不管人家死活啊。”

　　林月汐緩緩點點頭。畢竟如果只是進去偷點兒東西的話，應該沒有太大的罪過，而且曹成北在琴川還算有些聲名，沈治也是琴川人，也當懂得強龍不壓地頭蛇，定不會因為這點兒小事兒跟北東西南幫大動干戈。

　　曹成北回過身去，低聲問道：“都緩過來沒有？”

　　余人應和幾聲，曹成北點點頭，輕輕一揮手：“走吧！把賈文柏昧老子的東西給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