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包子雖然好吃，但連曹成北都只撈到了一個罷了，該啃饅頭的還是啃饅頭，該咽米飯的還是咽米飯。但是前堂卻比往常快活許多。

　　羊肉包子的油汁兒膩的人嗓子眼里干澀，卻叫人想想便生了口水。

　　曹成北歪過頭去，偷偷看著坐在主座上的女人，眼底藏了許多笑意，待他將手里的饅頭啃完，喝了口湯，輕聲問道：“我昨天說的那些話都是醉話，你可千萬別放心上，我覺對沒有趕你走的意思，我是怕你走的——”

　　林月汐輕笑著，瞇著兩眼看著他，“我沒回來之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吧？”

　　“對對對！——”陳農嘴里塞了一大口饅頭，含含糊糊地說道，“我看北爺那意思，是怕你不走——”

　　林月汐依舊笑著看著曹成北，曹成北皺著眉頭齜著牙瞪向陳農，陳農樂呵呵地跑開了。

　　“不都說了嘛——”曹成北低聲道，“我向來說話不算數的。”

　　“那萬一以后你真的想趕我走呢？”林月汐正色問道，“或者，你根本就是想趕我走，又不好意思明說呢？”

　　“我沒有！”曹成北急忙分辯道。

　　“我說萬一。”林月汐定定地看著他，曹成北將嘴里的饅頭生咽下去，愣愣地看著林月汐，緩緩舉起右手三指，定定地道：“我對天起誓······”

　　“我不信這樣的誓言。”不待曹成北說完，林月汐打斷道，“你之前的二爺三爺，你永遠不會趕走他們，除非殺了他們。”

　　“你什么意思？”曹成北有些發愣。

　　林月汐定定地看著他，問道：“你們結拜了嗎？”

　　“當然。”曹成北點點頭，忽地恍然大悟，抬起頭來看著林月汐，滿臉驚愕，“你不會——結拜？”

　　林月汐見他明白，便露出笑臉來，輕輕點了點頭。

　　曹成北驚愕地將林月汐上下打量了幾番，依舊回不過神來，看著林月汐堅定的眼神，他緩緩撇過頭去，道：“老子不和女人結拜！”

　　“那你干嘛叫我留在這里！”林月汐做怒。

　　曹成北垂下頭去，思忖著。

　　片刻，他極不情愿地點點頭，“行行行！三爺高興，都聽三爺的！——不過，著結拜也是大事，可得好好挑個日子才行。”

　　“擇日不如撞日！”林月汐一笑，一把摁住了曹成北的手腕，曹成北愣了一愣，“就今日！現在！立刻！”林月汐不容反駁地眼神叫曹成北犯了難，他愣了許久才緩緩點頭，“聽三爺的。”

　　這話一落地，前堂更是快活起來，迅速結束戰斗前呼后擁地跑到后院去準備祭臺祭品。

　　曹成北無奈地看著魏興生，魏興生臉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待林月汐被陳農拉走，他才低聲道：“怕是止步于此了。”說完便也跟去了后院。

　　曹成北一人在空蕩蕩的前堂坐了許久，滿屋子里仍飄著羊肉包子的香味。

　　林月汐顯然興致極高，和幾人勾肩搭背地站在祭臺前，樂呵呵地看著祭臺上擺放的祭品。

　　因為事情辦得急，祭臺上也只拜訪了三碟果子，一只焚香壺，一把香。

　　曹成北許久才過來，剛進后院就被幾人推搡著往前面去了，他看著滿臉興奮的林月汐，展顏一笑，道：“原來三爺演這一出戲，兜了個大圈子，就是為了和我結拜啊——曹某人還真是三生有幸！”說著，他恭順地向林月汐躬身一禮。

　　林月汐一笑，拉著曹成北的手腕便到了祭臺前的草墊前，兩人相繼在草墊上跪了下來。

　　林月汐歪頭看著曹成北焚了三根香，便也學著他的模樣焚了香。

　　曹成北轉頭看著林月汐，“三爺，這可真就拜了。”

　　林月汐樂呵呵地看著焚香爐，連聲道：“拜拜拜！”

　　“這么高興？又不是拜堂。”曹成北喃喃道。

　　“拜堂？想得美！誰跟你拜堂啊！”林月汐撇撇嘴，“我可沒結拜過，你念叨吧。”

　　“好。”曹成北應下，正色看向簡陋至極的祭臺，稍稍挺了挺身子，肅聲道：“黃天在上，后土于下，天地之間生我二人，曹成北，林月汐，今愿以天地為鑒，結為兄妹，并非同生，亦不求同死——”

　　兒時看的戲文里的詞兒，不是這樣的。林月汐一愣，歪頭看向曹成北，見他眼中閃著些淚光，心頭一顫，便回過頭去。

　　“今后，定不叫義妹受半點委屈，不論何人，膽敢欺負之，我提刀千里萬里，也尋他蹤跡，取他性命。”

　　他頓了頓，喉嚨哽咽兩下，又道：“生為她生，死為她死。”

　　說完這句，納頭便拜，這一拜，竟許久才起身來，他緩緩轉過身來，看著林月汐，林月汐亦看著他，他眼圈發紅，鼻頭亦發紅，輕聲問道：“怎么不拜？”

　　林月汐將手里燃著的香一扔，站起身來，低頭看著曹成北，低聲道：“哪有你這樣結拜的。”

　　“你叫我說的。”曹成北做怒，喃喃道，“你不拜我自己拜！”說罷，將香舉過頭頂，再扣一頭。

　　三叩首之后，他緩緩起身，仔仔細細地將香插入焚香壺里，正色道：“今日所言，皆曹某肺腑之言，若有虛假，天打雷劈。”

　　他緩緩轉過頭來，林月汐不悅地垂著頭，他緩緩走過來，站在她身前，抬手撫在她發頂，輕聲道：“你拜與不拜，我皆認你。”

　　林月汐嘟著嘴，抬手打在曹成北的手臂上，曹成北緩緩挪開了。

　　她一抬頭，撞見他的笑臉，白了他一眼，兀自走向祭臺，撿起地上還燃著的三根香，舉至齊眉，正色道：“既為兄妹，苦難同擔，生死——”

　　“北爺！出大事了！”

　　林月汐的“與共”二字還未出口，只聽見身后一陣慌慌亂亂的腳步聲。

　　來人氣喘吁吁地大喊著。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北爺！”

　　林月汐捏著香不知所措地回頭看去，來人已跑到面前來，弓著身子，兩手扣在膝蓋上喘著粗氣。

　　緩了片刻，他抬起頭，面露悲色。

　　“北爺，三爺，出大事了——錢童，錢童叫人——叫人打折了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