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墨瀟提到了墨山，林月汐便也不好再推辭，只得隨二人落座。
錢童瞪著柳公子暗暗啐了一口，將酒壇放在了柜上。
柳公子格外殷勤，又是倒水又是端點(diǎn)心碟，滿臉堆笑地看著林月汐，錢童見他似乎不懷好意，便死盯著他，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
林月汐向來反感他這等人，也便敬而遠(yuǎn)之。
“林姑娘，”柳公子喚道，“你剛剛說你已經(jīng)離開岐陵山了？這是怎么回事��？”他把茶水送到林月汐手邊，嬉笑著看著她。
林月汐微微垂著頭，還未開口，柳公子又道：“唔，你現(xiàn)在是北東西南幫的三爺？那——”
說著他看向了墨瀟，墨瀟垂著頭，臉色不大好看，他舔了舔嘴唇閉上了嘴，轉(zhuǎn)面又笑道：“那沒關(guān)系嘛！反正也是墨先生的弟子，我家主子很是好奇你這個(gè)師妹呢！我年年來此，今日還是第一次見，我家那主子要是知道他的師妹如此俊美定歡喜得緊！——哎？既然姑娘離開岐陵山了，不如隨我一同前往洛陽，我?guī)闳ヒ娨娔愕拇髱熜职�？�?br>
墨瀟輕咳兩聲。
柳公子住了口，瞥了瞥墨瀟，轉(zhuǎn)頭往林月汐耳邊湊了湊，低聲道：“反正墨瀟現(xiàn)在也管不了你�！�
林月汐微微一笑，道：“柳公子，我雖離開岐陵山，但也不會(huì)隨你去洛陽。你也說了，我現(xiàn)在是北東西南幫的三當(dāng)家，自然不能輕易離開�！�
柳公子垂下眸子思忖了片刻，有些失落地點(diǎn)點(diǎn)頭，喃喃道：“也是�！�
“不過，”林月汐又道，“若是日后到了洛陽，我倒真有興趣見見他�！�
這話是實(shí)話。
從她來到岐陵山就聽聞著大師兄此人，卻只知有這人，卻不知是誰，更不知是何身份，是何秉性。雖然林月汐向來不打聽這些，但是既然提到了，見一見也未嘗不可。
柳公子立刻綻出笑臉來，連聲道：“好好好！一言為定！我就在洛陽等著姑娘了！”說著，將玉佩緊緊地在手心里握了握，“有此物件在手，到時(shí)姑娘可不敢反悔！”
錢童立刻挺直了身子，死盯著柳公子。林月汐眉頭一皺，露出慍色，道：“這東西，公子還是還我吧�！�
“那可不行！”柳公子搖搖頭，將玉佩直接揣進(jìn)懷里，“若到時(shí)姑娘忘了，你我豈不是再難相見？我見這東西是姑娘心愛之物，想必不舍得丟棄，有這個(gè)念想，到時(shí)姑娘定會(huì)來尋我。”
聞言，錢童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指著柳公子破口大罵：“你這人怎么這么不要臉！我們?nèi)隣斣敢庖娔銌幔磕阋詾樽约菏裁礀|西！”
柳公子眉頭一皺，怒意沉沉地盯著錢童，錢童一叉腰，仰起頭來瞥著他，片刻，柳公子臉上神色稍緩，笑道：“我不和你一般見識(shí)�！�
“公子，你我也算素不相識(shí)，這時(shí)拿走我的貼身之物，是否不妥？”林月汐壓制著心頭的怒火，輕聲道。
柳公子一笑：“有何妥不妥，我怕今日一別，日后便無機(jī)會(huì)再見，我心頭失落。若你應(yīng)我，日后定來尋我，我便把此物還你�！�
他看著林月汐，一臉認(rèn)真，滿眼的溫情，林月汐一個(gè)恍惚，撇過頭去。
“月汐，”墨瀟道，“后日父親壽辰，你回去嗎？”
林月汐心頭一顫，以往墨山壽辰，都是岐陵山上的大事，至少在這幾個(gè)小輩眼里，是天大的事情。他們自清早起來便開始忙活，陸澤安和墨瀟做得一手好菜，那日也是岐陵山在豐盛的一次午飯。
一早，六個(gè)人便一同去墨山房里扣頭賀壽，六子也總是撲到墨山懷里叫他抱著，摟著他的脖子說幾句蹊蹺話，墨山總是被他逗得大笑。
林月汐想得出神，緩緩地垂下頭去。
回去，她自然是想的。
可是回去之后要怎么面對(duì)曾經(jīng)那些朝夕共處的人？
“我爹時(shí)常念叨你，我知道他掛念你，也不敢多問。六子——”墨瀟一頓，林月汐緩緩抬起頭來，六子和她最親，她一聲不吭地走了，六子定傷心極了。
“六子知道你不辭而別大哭了一場，后來不許我們提你。雖然他生你氣，但我們都看得出來，他挺想你的，還是每天都去后山給你摘花�，F(xiàn)在天氣冷了，后山早就是枯黃一片，也不知道他都是從哪兒尋摸來的�！�
墨瀟一席話聽得林月汐心頭酸澀，越是這樣，她越不敢回去。
“阿安阿平回洛陽了，山上冷清多了�！蹦珵t又道，“二哥近來脾氣好多了，還是一如既往地勤奮，比以前起來得更早，睡得也晚了。”
林月汐緩緩地嘆了口氣，六個(gè)人走了三個(gè)，今年壽辰，墨山身邊只有三個(gè)人了，確實(shí)冷清多了。
“你若不回去，我爹這壽辰，當(dāng)真是過于冷清了�！蹦珵t聲音愈來愈輕，砸在林月汐心頭上卻一下比一下重。
離開時(shí)，墨山說的話再一次扣在心上，她現(xiàn)在的樣子，怎么去見他？他定然不想看見自己自幼帶大的徒弟，入了北東西南幫，做了鹽幫當(dāng)家，殺過人，放過火，整日和一群粗魯莽漢生活在一起。
他會(huì)不生氣嗎？
就算他已然知道這些，那自己若是回去，他親眼看見自己當(dāng)真變成了傳言中的模樣，更該傷心難過了吧。
好好的壽辰，還是不要被自己攪了的好。
“不去。”林月汐定定地道。
墨瀟一愣，將手中的茶碗緊緊地捏住了，訥訥地看著林月汐，又問道：“當(dāng)真不肯回去？”
柳公子看了一眼墨瀟，輕輕推了推林月汐的手臂，輕聲道：“墨先生的壽辰，一年可就這一次，別管之前什么不愉快什么瓜葛，他現(xiàn)在年紀(jì)也大了，你該回去看看的�！�
“你當(dāng)真不肯回去？”墨瀟又問道。
林月汐氣息有些不平，她垂著頭，急促地喘息著。
墨瀟就看著她，死死地盯著她。
他想叫她回去的，他不想讓她待在北東西南幫，他不想她做什么“三爺”，林月汐看得出來錢童叫她三爺?shù)臅r(shí)候他強(qiáng)壓著的怒氣。
“都說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是聽不懂人話嗎！”門外一聲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