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斗勃安撫好申簡以后，便迅速回了原先的練兵處，繼續進行陣法訓練。子玉留下來同其他五位考核人員一起檢驗新兵，考核分為體能、騎馬、射箭、武藝、文書這五項，以往只需五個主要考核人員就可，但今年因為子玉的特殊要求，便讓他從旁協助這五人，選出他想要的百人隊伍。

不過雖說是協助，但子玉對那些繁瑣的記錄工作有天生的厭煩，所以要求考核人員另外找人協助，他只管東轉轉西瞅瞅，觀察每個新人在五大項目上的表現。

射箭場一陣陣驚嘆聲傳來，瞬間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子玉隨即走了過去，穿過人群，看見十個箭靶一字形排開。那些箭靶上有的有一兩支箭，有的一支箭也沒有，但大多東倒西歪，見不到一個射中靶心的，子玉搖搖頭，不知道他們方才在驚嘆什么。他自己也不擅長弓箭，所以對這些射不中箭靶的人倒是充分理解，想當年成靈脩逼他學習射箭，結果十支當中只能中兩三支，而且還都離靶心很遠，成靈脩對他這一弱點感到無能為力，最后干脆徹底放棄，也讓他松了一口氣。

他剛轉過身，卻聽見后方一陣箭矢破風之聲，緊接著從另一頭傳來雷鳴般的喝彩聲，子玉再次回頭去看，才發現最邊上的一個箭靶上直挺挺地刺入了五支箭，而且每一支都圍繞在靶心邊上。他再去看那射箭之人，竟然是阜琮，原來他方才被前方一個大塊頭擋著，子玉沒留意到他在此處。

子玉即刻走到他邊上，目瞪口呆地盯著那個箭靶，除了一支正中靶心，其余四支恰好形成東南西北包圍之勢，怪不得在好手如云的練兵場上都能引起這么大的轟動，著實是本領不小。

“我真是佩服之至啊！”

阜琮看見是子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道：“我就只擅長這個，方才那體能考核就難住我了。”

“無妨。阜琮，你愿不愿意進我的隊伍？如果愿意，就不用考其他的了，現在你就是我麾下一員。”

阜琮眼神一亮，急忙拜謝：“就算你不說，我也一定會要求分到你的隊伍，除此以外，不作他想。”

“好！阜琮，你現在隨我去那個考核官員處記下名字，然后就在這個射箭場盯住了。如果見到有擅長射箭的，就問他愿不愿意加入我的隊伍，如果愿意，當即入選，無需再考其他項目。”

阜琮有些訝異，低聲問道：“四公子，你只是個百夫長，怎么會有這樣的決斷權力？”

“我只對我的百人小隊有決斷權，這是令尹大人給的權力。不過相對的，以后上了戰場，我們這個小隊可能是最先全軍覆沒的。”子玉說得眉飛色舞，一點也不像會去送死的。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依四公子所言。只是你今日樹敵眾多，恐怕沒有幾個人愿意跟你。”

“無妨，有一個便有一個，有兩個便有兩個，這是我子玉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支隊伍，只要精不要多。”

阜琮松了口：“那我便放心了。也請四公子放心，我會一直盯住這里。”

子玉點點頭，便帶著阜琮去了登記處，阜琮算是第一個正式入選的新兵，這消息瞬間傳遍了整個征兵處，引來一陣羨慕贊嘆之聲。

那考核官滿不情愿地寫下阜琮的名字，他參與考核多年，十分討厭子玉的任性妄為。但斗勃事先已經把這件事的緣由告知了他們，所以無論他有多不情愿，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只得順從。在若敖氏這么多年，他還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物，將所有規矩視作無物，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不懂人情不通物理，卻在極短的時間內得到子文大夫和楚王的垂青。

“哼，高臺易起也易倒，我就睜大眼睛看著你能得意多久。”考核官等子玉一走，啐了口吐沫，自言自語道。

子玉隨即趕往武藝的考核場地，他早就聽聞由云子的劍法如何精妙，今日便是最好時機。在當下的戰爭中，雖然出現各種各樣的兵器，但青銅劍還是屬于兵器之王，因此這些氏族子弟從小到大最重要的一項訓練便是劍法，他們雖然也聽過由云子如何如何厲害，但練武的人心中都有股傲氣，沒比過，就絕對不會認輸。

子玉趕到時倒是吃驚不小，原來因為人數眾多，考核并不是采用一對一比試，而是群戰。為了能夠清楚地辨別高下，這些人手中都拿了一把沒有鋒刃的青銅劍，十人組成一組進行團體對抗。以石東楊為首的一行人有五個，因為身份低微，自然是沒人愿意和他們一組的，子玉趕到時他們還在場下，尷尬地看著其他組好隊的隊伍。

場上的人廝殺兇猛，雖然分發的青銅劍沒有鋒刃，但被打的青青紫紫的不在少數，被傷的最慘的一個當場暈厥，被拖了下去。石東楊神色嚴峻，他專注地觀察著這些人的戰斗能力，氏族子弟有個得天獨厚的優勢便是家風，家風意味著經驗、意志、理想的積累和傳承，這些氏族子弟從小在尚武的家風和奪帥的渴望中長大，再加上從小受訓，絕非一般平民子弟可比的。石東楊很恐懼，因為他并只知道那股家風的有力量有多強大，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東西。

無明自然會帶來恐懼，不僅僅是石東楊，其他四人比他更加心虛，因為從場下看來，那些場上的氏族子弟都兇猛無比，武藝戰略都在他們之上。

等到兩撥人結束之后，終于輪到石東楊他們上場，一組只有五個人，而對手的那個組整整齊齊十個人。

雙方揖手禮畢，四周瞬間安靜下來。沒有人愿意打破現下的寧靜，他們心中最大的那根刺又開始作祟。

石東楊看著那四個陷入恐懼的師弟，忽然驚醒過來，如今師父和蒍牧不在，他便是掌船人。所以他必須要鼓舞士氣，讓這條船穿過怒海狂濤。

石東楊朗聲大笑：“哈哈，各位師弟，我們習武多年，今日終于可以一展所學，快哉快哉！師父一定在等著我們的好消息。”

四人聽了石東楊的話，眼神逐漸從恐懼的陰霾中透出光來。

“聽我給你們吟一首詩如何?”

“二師哥好興致，不知是什么詩？”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石東楊的聲音越來越高亢激昂，振奮人心，那四人聽了，握緊劍柄，完全變了一種氣場。

“好一句與子同仇，今日我們就盡興而歸，把所有招式都使出來，誰要是少出一招，就為大家洗衣做飯一整年。”

隨著一聲大喝，雙方展開激戰，對手憑借人數眾多迅速形成了包圍之勢，而且看得出來有人在控制這支隊伍，他們并不是分散作戰，而是形成了一種陣法。最先是兩人對抗一人，但很快集中力量對付看上去最弱的兩人，其余三人只派武藝最強的盡量拖住，石東楊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就陷入了極其被動的局面。

子玉在場外仔細尋找著那十人組的領軍人物，能在短短時間內就安排好這樣的陣法，那人不僅十分精明，而且在陣法上是下過一定功夫的。子玉看著那些人轉來轉去，兩眼發昏，突然，他被一個小小的身影吸引住了，嘴角立刻浮出笑意。

“藏得這么深，若不是我曾在陣法上下過苦功，也幾乎被他蒙騙過去。只是不知道石東楊他們能不能看出端倪？”

但子玉的思慮很快得到了答案，石東楊他們完全陷入了對方布置的這片泥潭，他們不僅看不出來誰是領頭人，而且還暴露出了一個最大的問題——他們這五個人對陣法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