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林青煙繚繞,一顆顆樹木被裹上了一層薄紗,看上去宛如仙境,十分靜謐,與郢都的喧囂全然不同,此處仿佛沒有時間的流逝。
由云子和他的徒弟們今天起了個大早,今日是每月一次的考試時間,由云子會親自察看每個學(xué)生的訓(xùn)練情況,當(dāng)然除了蒍牧,他非常清楚蒍牧的水平,他的長處和短處,因此沒有對他進(jìn)行考核。
考核由孟悌開始,在練劍的幾個月間,孟悌長高了一些,身體也從剛來時候的胖鼓鼓變得健碩了一些。他首先演練由云子所教授的基本劍法,不算流暢,但大腿的力量比起剛來時強(qiáng)了許多,因此這套基本劍法也顯得有了些威力。
孟悌演練完畢,便和石東楊進(jìn)行對打,不同于往日的練習(xí),在考核的對打中,石東楊不會有分毫謙讓,步步是殺招,直指孟悌的要害,孟悌使盡全力防衛(wèi)石東楊。記得第一次考核時,孟悌只是一招就被石東楊打倒在地,臉上還被劍背打出了一個紅印,他當(dāng)即就懵掉了,坐在地上大哭起來,逗得其他人大笑。不過今日他連續(xù)接住了石東楊四招,毫不畏懼,在第五招時才被石東楊奪走了木劍,只得認(rèn)輸,很是沮喪。
由云子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孟悌退下,他心下十分清楚,孟悌雖然看起來笨拙,但心性單純,只會一心一意完成他安排的練習(xí),不會有別的心思。這樣的人在剛開始學(xué)的較慢,但隨著時間累積,會進(jìn)步的越來越快,也會學(xué)的非常扎實(shí)。
接下來是呂公朔,呂公朔原本身形較瘦,不過幾個月的訓(xùn)練下來,也精壯了一些,他的演練可比孟悌順暢多了,看上去沒有瑕疵,幾乎和石東楊一模一樣。
其他人看在眼里都紛紛贊嘆,唯有石東楊一臉嚴(yán)肅,蒍牧蹲在地上,嘴里咀嚼著一根茅草,他看著呂公朔的演練,又瞅見石東楊一臉嚴(yán)肅,覺得好笑的很。
呂公朔演練完畢,石東楊便上去與他面對面站著,呂公朔聽見四周的掌聲,頗為得意,向石東楊拱手拜道:“二師哥可要手下留情啊,這些日子多虧了二十哥,公朔才能有些小小的進(jìn)步,承蒙賜教。”
石東楊答道:“不敢。”石東楊一說完,四周開始議論紛紛,蒍牧把四周的話都聽在耳里,覺得諷刺。
“你看二師哥一臉不樂意的,肯定是看見呂公朔跟他練得一樣好了,就不服氣。”
“我看呂公朔能接住二師哥最少三十招,不過他那么聰明,沒準(zhǔn)兒能打個平手呢。”
“可不是嗎,他每次都是學(xué)的最快的,跟一般人不一樣。這練武啊,還是看資質(zhì),你看孟悌練的最多,還不是敗得一塌涂地,所以我看,呂公朔沒準(zhǔn)兒會贏。”
……
石東楊并未率先進(jìn)攻,呂公朔雖然表面上得意洋洋,但心里還是有些沒底。他大叫一聲向石東楊沖過去,石東楊隨即側(cè)身躲避他的進(jìn)攻,呂公朔按照由云子所教的劍法隨即橫劈過去,石東楊一個下彎腰便躲開了,隨即呂公朔伸出腳踢向石東楊,這倒是他自創(chuàng)的招式,并不在由云子所教授的那套劍法當(dāng)中,石東楊順勢倒地用小臂撐住身體,一個后翻身站起身來,說時遲那時快,石東楊并沒有停頓一下,而是一個飛躍橫空,踢向石東楊的腦袋,石東楊方才多加了一個踢腿,導(dǎo)致重心失衡,哪里來得及防御,眼前一抹黑,就被石東楊踢倒在地,耳中嗡嗡作響。
這一切都發(fā)生的好快,呂公朔連一招都沒有接住就被踢到在地,方才議論紛紛的那群人此刻卻噤若寒蟬,目瞪口呆,他們怎么也想不到呂公朔會如此沒有招架之力,或者石東楊會這么強(qiáng),哪怕只是一些基礎(chǔ)普通的招式,但兩人所發(fā)揮的力量卻截然不同。
蒍牧看罷,將嘴里的茅草吐了出來,走到呂公朔身邊,他此刻坐在地上沮喪的很,蒍牧蹲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花招太多了,不過身體力量太弱,撐不住那些花招。”
“你說什么?”呂公朔羞得面紅耳赤,沖蒍牧吼道,他哪里聽得進(jìn)去蒍牧的忠告,只當(dāng)蒍牧在奚落他,而且蒍牧的表情永遠(yuǎn)都是一副吊兒郎當(dāng),看別人好戲的樣子,所以很難讓人不懷疑他的用意。
蒍牧也不肯示弱,說道:“我說你太弱,身體力量太弱,招式也光有個空架子,你不適合練武,這么聰明還是回家跟你爹做生意去。”
呂公朔抓住蒍牧的衣領(lǐng),眼睛鼓脹的老大,他又何嘗不想回家吃好的喝好的,但他父親兒女眾多,他并不討喜。雖然楚國對待商人比別的國家尊重些,但跟士族大夫相比,商人還是屬于身份低微的群體,因此他自告奮勇來此處受訓(xùn),只盼著將來能晉級到士族大夫的行列,在家里揚(yáng)眉吐氣。
“你不過是比我們多學(xué)了幾年,就在這里耀武揚(yáng)威,要不是師父從小教你,你能有今天的本事。而且我看你就能在顯擺,出了這片樹林,你壓根什么都不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罷了。”
蒍牧被這一句話徹底點(diǎn)燃了,他舉起拳頭就往呂公朔臉上打去,呂公朔“哇”的大叫一身,也往蒍牧身上打去,兩人此刻完全不使什么招數(shù),就像普通野孩子一樣互相拽著拉著,呂公朔咬了蒍牧一口,蒍牧便用頭去撞他的頭。
石東楊和其他人趕緊過來拉開二人,場面混亂的很,由云子看著這一切,莫不做聲。就在剛才,一只鴿子穿過樹林飛到他身邊,由云子解開鴿子腿上的那塊布,看了看,便沉默了,他手里使勁握著那塊布,面色如鐵,縱使那群孩子打的多激烈,此刻的他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一切為國”,他明白這句話的分量,他早就料到子貞的選擇,但是他還是抱有一點(diǎn)點(diǎn)希望,也許子貞會選擇自己的自由和幸福。
但是她還是選擇了她的信念,由云子不怪她,但是他想不到的是子貞居然讓他寫和親文書,這是多殘忍的一件事,他想不通,卻又不會拒絕。
靜默良久,他注視著眼前的這群弟子,蒍牧和呂公朔已經(jīng)被大家分開了,但是還是互相惡狠狠地盯著對方。呂公朔的鼻子青黑,鼻血流到了嘴唇邊,蒍牧的額頭也腫起了一個大包,肩膀處的衣服被呂公朔咬破了,肩上也留下一排帶血的齒印。由云子拔出腰間的青銅劍,扔向空中。
“蒍牧,接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