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望著眼前這個女子，嘆了嘆氣，他舉起手拍了三下，左右埋伏好的死士瞬間沖了出來，把女子包圍在內，侍衛也走到了死士的身后面。

不愧是經過精心訓練的間諜，宮女瞬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雙眼睛盯著侍衛，像利箭一樣，尖利又絕望，侍衛心有不忍，躲開了她的目光。

逢伯把窗戶打開，厲聲喝道：“好個齊國間諜，今日你是逃不掉了，要么投降，要么受死，你自己選擇一條路。”

齊女聽罷，放聲大笑起來：“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我會活著回齊國，只是沒想到我姜漣漪是輸給了一個男人。你不是和我山盟海誓，要永遠保護我，照顧我嗎，怎么，難道都是騙人的，還是你被這些人發現，就屈服了？”

侍衛搖搖頭，沒說一句話，離姜漣漪最近的死士趁機向她沖了過去，姜漣漪此時手無寸鐵，她發現死士沖過來，將身一躲，蹲下去還踢一腳，死士正要跌倒在地，姜漣漪使勁按住了死士的手腕，死士痛的大叫一聲，被姜漣漪奪去了手中的武器，姜漣漪立刻反身，從背后一劍刺穿了武士的身體，對方還沒來得及吭聲，就倒在了草地上。

“好劍法！”由云子沖口而出，不過其他人就沒這么興奮了，雖然他們早就得知這個齊國間諜會武功，但一個女子的武功能好到哪里去，不過是些花拳繡腿，所以也沒有放在心上，如今看她出招古怪狠辣，才徹底警備了起來。

姜漣漪徑直往侍衛那邊走過去，眼中的寒光讓人震懾，侍衛急忙往后退，幾個死士合力上前與姜漣漪廝殺，其實死士的武功并不比姜漣漪差多少，但由于逢伯下達了“抓活人”的命令，便大大降低了死士的攻擊能力，而且姜漣漪所使的齊國劍法一時間讓人難以適應，所以形勢呈現一邊倒的趨勢。

逢伯在上面看著這個局面，有些著急不安，他朝由云子望了一眼，不過由云子完全當做沒看見，他的原則就是不讓自己卷入這樣的紛爭，但眼看姜漣漪往侍衛步步逼近，他心里也有了一點動搖。

“牧兒！”

“在，師父。”

“那個女子所使的劍法你都看明白了嗎？”

“明白，都是你教過給我的齊國劍法。”

“很好，打掉她手里的劍，抓活的。”

“什么！”蒍牧還沒弄明白，就被由云子提起了后背，給扔了下去，他在草地上滾了一圈，急忙爬起來，由云子從樓上扔出一把劍，蒍牧立刻接在手里。

這時他才發現，一道明晃晃的青光正往他的面門直刺過來，還沒來得及罵一句，蒍牧豎劍抵擋，對方的劍尖刺到了他的劍背上，蒍牧彎腰攻擊對方的下盤，姜漣漪吃了一驚，回劍抵擋，隨料蒍牧這一招只是虛晃，他在瞬間改變了手勢，將劍橫握于手，往姜漣漪的脖子斜劈過去。姜漣漪往后躲開，踉蹌了好幾步，蒍牧不待她有半點喘息機會，幾步上前往對方右手砍去，姜漣漪本能性地舉劍抵擋，哪知道蒍牧這一招用力極大，鐺的一聲，劍已經飛離了手中，蒍牧沖上去翻身一踢，姜漣漪順勢跌倒在地，被身后面的死士給制服住了。

逢伯在樓上看的是觸目驚心，蒍牧出手太快，一招接著一招，完全不給對方留余地，而且方才的他，全然像一只燃燒起來的斗雞，哪里還見得到平日里吊兒郎當的模樣，逢伯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余光掃視了一下由云子，這位大楚第一劍客果然是名不虛傳，光是徒弟就有這等功夫，更可況這位師父。

姜漣漪盯著眼前的孩子，苦笑一聲：“想不到你居然會我齊國的劍術，我輸了。不過，你只是以快致勝，若是再多些時間，你未必勝我。”

蒍牧把劍抗在肩膀上，滿不在乎地挖了挖鼻孔：“輸了就是輸了，哪來的那么多廢話，你還是想想怎么保住小命吧。”

“哼，臭小子。”姜漣漪被兩個死士制服于地，已經沒了力氣反抗。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一個清亮的叫喊聲：“子貞公主到。”

由云子和逢伯聽見聲音，趕緊從樓上走下來，所有人都面向門口，跪在了地上，場面頗為莊重，蒍牧還從未見過什么公主，雖然跪在地上，卻偷偷打望著門口。

一匹駿馬從門口走了進來，駿馬上方坐著的，正是人稱楚國明珠的子貞公主，子貞讓大家起身，蒍牧這才看清了她的模樣，當即呆立在那里，像被閃電擊中了一樣。

這位公主當真是美的驚人，就像傳說中的神女來到凡塵一樣，身形修長，臉龐瘦削，一雙眼睛似乎藏了整個世間的美麗，但是她的美并沒有絲毫的張揚炫目，反而有一種內斂端莊的氣度，讓人迷戀卻又不會心生邪念。

子貞看著姜漣漪，有些許無奈：“姜漣漪，現在只有兩條路。”

“廢話少說，快殺了我！”

子貞搖搖頭：“你想死，我偏不讓你死，我給你的兩條路都是生路。”

“什么？”

“我先問你，自從你來到楚國王宮，我待你如何，父王待你如何？”

“你們待我很好，但我是齊國人，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

“很好，姜漣漪，我認同你的忠心，也不想改變你的忠心，但是你死了，你認為你被扣押在齊國的父母會怎樣？”

姜漣漪立馬抬起頭看著子貞，她說的話一下觸及了姜漣漪的最后防線。

“恐怕會因為你的任務失敗，很快隨你而去，如果你想一家三口在黃泉團聚，我也無話可說，但是我現在給你一條活命的路，就看你自己走不走。”

姜漣漪沉默不語，子貞知道她已經產生了動搖，便從馬上下來，走到她面前。

“你可以繼續傳遞你的情報，不過不是用你費心收集來的，我會給你所有的情報，你只需要帶回去復命就是了。”

“啊！”姜漣漪明白了子貞的意思，有些驚愕。

“反過來，也請你將管相國的命令一一告訴給我，不得隱瞞，這樣一來，你就完成了你的任務，而你的父母也會得到自由，這個交易如何？”

姜漣漪的手掌開始冒出了冷汗，她自己明白這個決定意味著什么，大約四年前，她被派往楚國收集情報，給她的最大任務就是和其他間諜一起，拿到楚國的兵力分布圖，楚國地形不同于中原，山林溝壑，湖泊沼澤，往往讓人迷惑，上次八國聯軍攻楚，也只是駐扎在漢水，不敢輕易南下，也是因為對楚國的地形和兵力分布摸不透徹，姜漣漪的情報關系重大，所以連父母也給扣押起來成為了人質。

“如果我不答應呢？”

“如果你不答應，我也不會殺你，魏武，她把兵力分布圖藏在哪里了？”

那個侍衛走到子貞身邊，向她拱手說道：“啟稟公主，她，她把兵力分布圖刺在了身上。”

眾人頓時臉色煞白，這個齊女實在是膽識過人，讓人不得不服。

子貞冷冷一笑：“真不愧是姜漣漪，齊國最出類拔萃的女間諜，子貞服了。”

“你，你怎么知道？”姜漣漪瞪著子貞，有些訝異，她一直以為子貞是今晚才知道她的身份。

“從你來楚宮的第二年就知道了，不過你一直以來都很謹慎，也沒有離開過楚國，所以我只好靜靜觀望。并且，還把魏武派到了你身邊。”

姜漣漪不敢相信子貞的話，直勾勾地盯著魏武，在她心里，這個陪伴了自己三年，噓寒問暖，留下了無數美好回憶的男人只是因為軟弱，才不得不出賣自己，但是讓她萬萬想不到的是，一切從一開始就全是假的，只是這位子貞公主的命令。

姜漣漪眼眶紅潤，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全身已經虛脫無力，魏武有些不忍心，轉過身去，背對著她。

“如果你不答應，我會讓人抹掉你身上的圖案，再逐你出楚國，這是我能做的最大讓步。”

“哼，那樣的話，就算你不殺我，管相國也會殺我。怪就怪在我愛錯了人，才弄得自己落到如此下場，不，若要深究的話，一切都虧了你這位子貞公主。”

“我是楚國的公主，請你明白。”

“我不怪你，都說你是楚國的明珠，我今日才明白原因，我的確不及你。”姜漣漪說罷，看向魏武，凄然問道：“我問你，我們之間的一切是否都是假的，三年以來的所有一切，是否都是你的騙局。”

魏武轉過身來，眼眶已經發紅，他看著眼前這個輸的一敗涂地，凄慘可憐的女人，點了點頭：“子貞公主答應過我，不會殺你。”

“那你還會不會娶我？”姜漣漪凄然問道。

“你是齊人，我是楚人，天下間，我只會為大王和子貞公主效命，僅此而已。”

姜漣漪徹底說不出話來，悠悠蒼天之下，有多少人毀于兒女情長，在她所受的訓練中，斷除兒女私情是最重要的訓練，可是她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當她真的遇到的時候，卻毫無還擊之力。

“子貞公主，我選第一條路，就算天下人負我，還有我的父母在等我。”

子貞點點頭，示意死士把姜漣漪捆起來：“逢伯，交給你了，稍后我會派人把準備好的分布圖給你，你要在她的身上重新刺刻一遍，想辦法減輕她的痛苦，刺好之后，帶她來見我。”

“是，微臣遵命。”

子貞又把目光移向他身邊的由云子，兩人四目相對，神情微妙，只是宮人在側，子貞沒有再說什么，她騎上了那匹駿馬，往門外走去。

由云子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輕輕嘆息一聲，只是除了蒍牧之外，沒人注意到由云子的異常，逢伯摸著胡須笑逐顏開，不住地點頭稱贊。

“真不愧是子貞公主啊，有其父必有其女，哈哈。”

由云子聽罷，低聲說道：“也許她并不愿意做這些事。”

“牧兒，我們回山林。”

“哎，終于可以走了，累死我了。”

“記得拉木車。”

“什么！”蒍牧看熱鬧看得開心，早就忘了那輛木車，恨恨地罵了兩句，又拉上了那輛木車，跟隨由云子往門外走去，兩人逐漸消失在了迷茫夜色中，驛館里人去樓空，死士的尸首被搬走了，只是此處亡靈夜行的隊伍又增添了一名新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