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程母死了,我就像挨了沉重一擊,心情異常悲痛。
下意識的,我想去太平間看看她,但這個念頭剛閃過,立即本能的想到,現在謝雨薔正懷著孕,我去看一具尸首肯定不合適,我并不迷信,可這種事,換成任何人肯定都會覺得不好的。
思來想去,我只好先回去。
我出門時,反鎖了房門,回到病房前,用鑰匙打開門,輕手輕腳走進去,恰好謝雨薔也醒了過來,正半坐起來揉著惺忪睡眼。
“老公,你怎么出去了?”謝雨薔迷迷糊糊的問。
我沒有馬上回答,先輕輕把門關上,走回床邊,嘆口氣告訴她:“程爽母親死了。”
“啊?什么?”謝雨薔很吃驚,一下完全清醒了過來。
“她死了,剛才程爽父親打電話告訴我的,我去ICU看了一下,但沒見到,醫(yī)生說遺體已經運到太平間了,我想現在是晚上,你又懷著孕,我去太平間不好,所以就先回來了。”我半真半假的說。
謝雨薔瞪圓了眼,顯然還沒從程母死去的噩耗里緩過神來。
“哦。她不是情況很平穩(wěn)了嗎?怎么突然去世了?”
“我也說不清,其實,昨天醫(yī)生說過,要看她能不能挺過這48小時,現在看來她是沒有挺過。”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語無倫次的說:“剛才我去ICU時程父也走了,主治醫(yī)生也走了,只剩一個不了解具體情況的小護士,我問了,可她說不清。”
“哦,她看上去人挺好的,沒想到就這么去世了。等小爽一旦醒過來,不知道得多傷心。”
“是啊,只可惜了小爽。”我幽幽嘆了一句,忽的想起,夢中程母說小爽馬上就要醒了,想到這我心里一陣震駭,我從來都不迷信,可我也知道,人與人之間是的確存在著某種神秘的心靈感應的,我程母和程爽之間是深深的彼此牽掛的,或許這種牽掛,比我想象的還要深,程母之死已經成真,難道說,程爽也真的即將醒來?
我馬上又想到,如果她真醒了,面對母親死去企業(yè)危機四伏的情況,真不知她又會受到什么樣的打擊?
想到這,我心情更加沉重,不過,我也知道,這時候我不該為程家的事過于傷懷,至少我不能表現出來,因為對我最重要的人是謝雨薔,她是我的妻子,她懷著我的孩子,她現在就坐在我面前,我時時刻刻都應該把她擺在第一位,我不能讓她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曖昧和不安全。
“雨薔,咱們繼續(xù)睡吧,小爽的確可憐,她母親也可憐,但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去看她的遺體的,過幾天要是辦葬禮的話,我送一個花圈,人也不會過去--對這,我只能表示深深的歉意和遺憾了,明天吧,明天咱們先買嘉悅的股票,雖然用錢來幫程家,很難還清我欠程爽的人情,不過,現在咱們也只能這么辦了。以后,程爽如果醒了,咱們如果還能幫她,就再幫她一把,總之竭盡全力就是,我不想欠任何人的。”
“老公,你這些想法我都支持,不過,你不用太忌諱葬禮什么的,如果程爽爸爸邀請你去,你就去一下吧,沒事的,我是律師,從來不信那些。”
“我其實也不信,不過,你畢竟懷著孩子,我去的話終究不好,而且,話說回來,程爽爸爸會不會邀請我還不一定呢。咱們不講究,沒準他講究,你也許不知道,辦喪事的人家也不喜歡有喜事的人去。”我很認真的說。
“好吧。”謝雨薔想了一下同意了,她知道,的確有人有那種講究的。
簡短的對話過后,我和謝雨薔又躺下了,由于程母的死,我是無法再睡著了,我睡不著,謝雨薔也睡不著。兩個人睜著眼,低聲閑聊著,不久,也就是五點多的時候,天開始亮了,這個時候謝雨薔反而困了起來,在我懷里慢慢睡著了,我其實也犯了困,累了大半宿,剛才跟謝雨薔一聊天,精神松弛下來,哪有不犯困的道理?不過,我心底深處卻有一根幾乎微不可見的細弦在頑強的彈動著,我想去看看程爽,看看程爽醒了沒有,還有,我也想去送一送程母,哪怕不見她面,只要遠遠的鞠個躬,拜一拜,表示一下我那無法遏制的心意即可。
這樣想著,等謝雨薔呼吸變深以后,我躡手躡腳爬下了床。
出了門,已經是早上八點多了,由于這里屬于特護病房,專門伺候那些高干的,所以這里環(huán)境非常安靜,走廊里有醫(yī)生護士走過,都是屏息凝神,不發(fā)出一點聲音的。我也極其小心,先叮囑護士站的值班護士,給謝雨薔準備好熱水和她喜歡的早餐,然后我又去了程爽所住的ICU。
到了那,很意外的發(fā)現,ICU的門是開著的。
我的心猛一顫,生出一股難以置信的感覺,快步走去,ICU里傳出程爽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爸爸,你就別騙我了。告訴我。我媽是不是死了?”
我心里這回一緊,在門口頓住了腳步。
“小爽,你不要瞎想,你媽沒事,她只是傷心過度病倒了,在另一間病房里養(yǎng)病。現在,醫(yī)生叮囑她靜養(yǎng),必須保持絕對的安靜,就連我,也不能隨便去看她。所以,你醒過來這件事,我暫時還不想告訴她,等過幾天吧,你和你媽的情況完全穩(wěn)定了,我再告訴她,直接帶你去見她,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再好好慶祝一下。”程父非常平靜的回答著。
“爸,你真的不用騙我了,我醒來前,見到我媽了。”
“你說什么?”程父顯然驚愕無比。
正在這時,程爽突然發(fā)現了站在門口的我。
“李曉!”程爽不由得叫了我一句。
聽到女兒的聲音,程父也回過了頭,看見我,臉上又增添了一抹震驚。
我見了,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去。
我的目光當然集中在程爽身上,剛剛蘇醒的她,不知怎的,渾身竟然散發(fā)著一種怪異的平靜的氣質。我走的越近,就越震驚,程爽的臉居然很紅潤,眼睛就像兩顆有靈性的寶石,目光寧靜,仿佛有再大的事,也不會在她內心掀起波瀾。
注意到這一點,我心里不禁百味雜陳,冥冥中感到,經過這次自殺,程爽大概會徹底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