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肅雙手捧著書,聽到這一聲喝,氣得差點暈過去。
他轉過頭,滿眼帶著怨恨,盯住林南箏。
羅廠長也在一旁道:“南箏,你這是干什么?書你賣了,老師也給了你錢,你還要鬧什么?”
林南箏輕笑,“我可沒有鬧,也不攔著你們賣書,我只是想和沈先生說幾句。”
“林小姐,”沈亢南手指敲了敲手腕上的表,“麻煩你抓緊時間。”
“好,”林南箏點頭,“那我就長話短說,楊肅手里這本《翔地記》是我外公的不假,不過呢,這書并不是原版。您如果還要買,我也不攔著。”
沈亢南的眉頭一擰,目光看向楊肅。
楊肅吞了口唾沫,急忙解釋,“沈先生,書這種東西是有很多版的,就像咱們現在的書一樣,賣得好也會再版,是不是?”
沈亢南不語,林南箏笑意淡淡,目光在那本書上一掠,“我所說的原版,可不是楊老先生說的這個意思。而是說,這本收是我外公手書的。”
“什么?!”楊肅和羅廠長異口同聲。
楊肅震驚的瞪大眼睛,幾下把外面的布扒拉開,把那本書翻來翻去,“這……這怎么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林南箏目光落在書上,“外公愛書如命,那時候大難即將臨頭,外公當然是有感覺的,他最心疼的不是錢財,而這些書,于是,他就大膽冒險,把最珍愛的一些書抄寫作舊,以此來冒充。”
她一指楊肅手中那本,“這,就是其中一本。還有很多在雙柳村被毀了,這本幸免了而已,林明不懂,他只記得有這本書,你后來問起,你們都生了不歹念,千方百計要拿到手,我說得沒錯吧?”
“你……”楊肅氣得發抖,瞪著林南箏憤恨交加。
林南箏當時也沒有看出這本書是假的,外公做得太好,而且又經過這么多年,假的也愈發像真的。
要不是因為杜念昕告訴了她外公留下的那箱東西在哪,她在里面又發現了另外一本,她也沒有想到是一真一假。
她暗自驚嘆又惋惜,外公驚艷才絕,只可惜……沒有受到應有的待遇,就這么去世了。
沈亢南把書拿在手里,來回翻了翻,他也暗暗心驚,說實話,要不是因為林南箏告訴他,他還真看不出來。
楊肅氣急敗壞,牙關一咬說道:“不可能!沈先生,你可別聽她胡說,她可鬼得很,一肚子壞心眼兒,這書明明就是真的,我已經找人鑒定過,總不能她紅口白牙說真就真,說假就假!要說這本是假的,拿出真的來!”
他就一口咬定了,就認準這個是真的,如果林南箏真的拿出另一本,那他想方設法再搶了就是,要是拿不出……
哼!一切就由他說了算!
難道在這城里,他還怕一個小姑娘嗎?
楊肅表情沉冷,眼神陰鷙,顯然已經動了惡念。
沈亢南看得真切,其實在他心里,是偏向相信林南箏的,他略一思索,“這樣吧,我這次過來是來看我的老師,他是考古學的泰山北斗,我想他老人家過來看看,一語定乾坤,怎么樣?”
林南箏無所謂,“好啊,我沒意見。”
“你呢?楊先生?”
楊肅有些猶豫,他低頭看著書,羅廠長輕推了他一下,“老師,您不是找人鑒定過了?怕什么?”
楊肅心里煩躁,他哪里找人鑒定過,不過就是順口一說,這些年他手上經過的書畫也不少了,他自認為也有些眼力。
更何況,當年這本書他在杜鶴亭那里也是見過的,自信不會看錯。
“楊先生,你要不肯,那就請回吧,我也要回去了。”沈亢南開口道。
“行,”楊肅一聽,點頭道:“就按沈先生說的辦。”
“好,那我去給老師打電話。”
沈亢南去前臺打電話,房間里的氣氛頓時有些不一樣。
楊肅咬牙瞪眼,恨不能把林南箏生吞了,“林南箏,你可真行!居然能找到這里來,斷我的財路!”
“這酒店又不是你開的,我們就住在這里,怎么?不行嗎?至于說財路嘛,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誰知道你會倒手賣給別人。”
林南箏笑瞇瞇的,氣死人不償命,“怎么樣,看你這急赤白臉的樣子,應該要價不低吧?”
楊肅氣得臉皮發紫,臉都氣圓了,像一個鼓鼓的紫茄子。
羅廠長推了推眼鏡,“南箏,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鬧成這樣呢?楊老師和你外公也是多年的朋友,困難時期也給過你們不少幫助,還給你爸爸安排了工作,你就不怕因為這事連累了你爸爸?”
林南箏挑了挑眉梢,眼睛笑得彎彎,“羅廠長,你是在威脅我嗎?”
羅廠長笑起來,嘴角微微咧開,“沒有,怎么會呢?我只是在說事實。”
“那我也告訴您,”林南箏笑容加深,“林明的工作本來就是頂替我舅舅的,他做了這么久,已經算是走運,至于要不要再繼續讓他做下去,隨你。”
“你……”羅廠長深吸一口氣,他手里也就這么一點把柄,林南箏不在意,他還真沒有什么轍。
“我勸你還是識時務,”楊肅緩緩開口,“和我作對,對你沒好處,你要是安分,以后你和你媽媽的日子會好過些,否則的話……”
他說到這里,語氣又變得意味深長,“你還年輕,不要太氣盛!以后的路還長著呢,你也不愿意一步一個坎兒吧?”
林南箏靠在沙發上,臉上毫無懼色,“不氣盛叫年輕人嗎?更何況,是你們惹我算計我在先!現在要反過來教我做人嗎?”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傅星索雙眼冷厲,盯著楊肅和羅廠長的一舉一動。
正在這時,沈亢南回來了,“稍等片刻吧,老師很快就來。”
楊肅笑得有些不自然,“沈先生,說實話,我的確找人鑒定過,這書不是假的,您看這紙張字跡,我和杜鶴亭相識多年,他的字我肯定是認識的。”
他嘆了口氣,“我實在不知道南箏你為什么會這么說,難道是覺得我給你錢少了,要是這樣的話你完全可以跟我說嘛。”
林南箏哧笑,“楊老先生,你就別想給我樹立什么為了貪財不擇手段的形象了,省省吧,安心等著人來,一驗便知。”
楊肅噎了口氣,一見林南箏這么篤定,他心里也有些不安起來。
沈亢南冷眼旁觀,他倒覺得林南箏有點意思,年紀不大,倒是很沉得住氣,說話跟刀子似的,刀刀都讓楊肅氣得跳腳。
他看著林南箏,暗自覺得好笑,覺得她有點像一個人。
沒過多久,門外有人敲門,沈亢南立即起身去開門,迎進一個老人來。
“老師,您來了,真是抱歉,還折騰您一趟。”
“沒什么,我對這事兒也感興趣嘛,書呢,在哪兒?”
“您里面請吧,”沈亢南說著,把老人讓進里屋。
老人一進來,抬眼就看到林南箏,眼里爆出喜色,“哎,小姑娘,怎么是你呀?”
林南箏一見這老人,也有些意外,立即迎上來,“老先生,原來是您。”
沈亢南有些詫異,“老師,你們認識?”
老人感慨道:“豈止是認識,這還是我的小恩人呢,要不是她,你今天不但走不了,還得出席我老頭子的葬禮呢!”
沈亢南一驚,“這么嚴重?”
在旁邊的楊肅和羅廠長互相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幾分不安。
老人無視他們,注意力都在林南箏身上,“小姑娘,書是你的?”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林南箏一指楊肅,“喏,在他那兒呢。”
楊肅急忙上前,雙手把書捧過來。
老人戴上花鏡,用手帕擦了擦手,這才雙手接過書,他走到窗口的亮光處,一頁一頁輕翻,又從隨身帶著的布包里摸出幾樣工具,一一放在桌子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屋子里鴉雀無聲,只有偶爾紙頁翻動的沙響。
過了許久,忽然聽到老人“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