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箏等的就是這一刻。

聽到那聲細小的聲音，她立即睜開了眼睛，月色如水，輕輕攏在她的臉上，眼睛在夜色中閃著幽冷的光。

她慢慢起身，剛一動，杜念昕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

她一愣，沒想到媽媽也沒有睡著。

林南箏一邊聽著窗外的動靜，一邊湊到媽媽身邊小聲道：“媽，您還沒有睡著？”

杜念昕點點頭，顯然她也聽到了外面的聲音，“你要干什么去？”

林南箏指指窗戶，“我去看看，放心吧，不會有事。”

杜念昕當然不放心，但她也知道，林南箏好像一直在等這個這個時刻，叮囑了幾句也沒有多加阻攔。

林南箏答應，悄悄出了門。

前面的人并沒有走多遠，天黑路也不好走，只有一線月光照亮，那人伸一腳淺一腳，懷里似乎還抱著什么東西。

林南箏腳步輕輕，沒有絲毫聲響，前面那人走走停停，鬼鬼祟祟的不時左看右看，有點動靜就被嚇得夠嗆。

林南箏暗自冷笑，這純粹就是做賊心虛啊。

那人兜兜轉轉，到了一處院落，輕輕推開門進去，幽靜的夜色里失修的門發出“吱呀”的聲響。

那人急忙扶住門，四處瞧了瞧，這才又邁步往前，一直跑到南墻根。

她蹲下身子，手里拿著小鏟開始鏟土，可這天寒地凍的，鏟了半天也只挖了層淺淺的表皮。

她低低罵了一句什么，把懷里的東西放在一邊，撅著屁股又開始用力鏟。

好不容易累得渾身是汗，這才挖出一個小坑，把放在一邊的東西包了包，放進坑里，然后重新掩上了土，踩實人以后又放上一層落葉，從外觀看不出什么，這才拍了拍身上的土，拿上小鏟子快步離開。

林南箏看著她跌跌撞撞的走上小路，起了戲謔的心思，手攏住嘴，打了一聲詭異的呼哨。

這聲音輕柔又悠長，散在風里，像從很遠的地方吹來，夾雜在落葉滾動的聲響里，聽起來特別駭人。

那人嚇了一跳，身子猛然僵住，回頭看了看，月光照著她慘白的臉。

林晴。

不過片刻，林晴撒丫子跑了走來，也不顧路不好走，一連好幾次差點摔倒。

林南箏笑了笑，正想從暗中出來進院子里看看，忽然，聽到不遠處有異響。

聲音很輕，比林晴開門的聲音還要輕，像是衣袂在風里被拂動的聲音。

她穩住腳步，摒住呼吸，透過前面的磚垛縫往院子那邊看。

果然，一道黑影一閃，來人沒有走門，直接從墻頭上掠了過去。

林南箏心里詫異，她立即意識到，這個家伙大概不是她能夠對付的。

她手在旁邊一劃拉，找到一根粗細合適的樹枝，緊握著這根枝條，她慢步走上前。

院門沒關得太死，還留著一條縫隙，林南箏從門縫往里看，看到一個人正在院子里翻找，他動作很輕，也很有順序，明顯是有備而來。

林南箏觀察了一會兒，推開門走了進去，枝條輕輕擊打著掌心，那人聽到動靜，立即看過來，“誰？”

“英雄，你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到這里來找什么？”

林南箏小聲笑著問。

傅星索看到是她，渾身緊繃的神經瞬間松馳，“這么晚你怎么來了？”

林南箏慢步走到他面前，“那你怎么來了？”

她心里很感動，也很清楚，傅星索一定是因為白天聽到林晴的話，怕他們再出什么壞，這才悄悄一路跟來。

說到底，還是擔心她。

林南箏拍拍傅星索的肩膀，“多謝你，不用找了，我知道她把東西藏在哪里了。”

傅星索有些愧疚，“我本來是在門外等著她的，后來聽到別處有動靜，所以……等我回來的時候，她剛剛離開�！�

林南箏恍然大悟，難怪傅星索進來以后要在這里翻找，原來是沒有看到林晴藏東西的地方。

“是什么動靜，有別人嗎？”

傅星索搖了搖頭，“不清楚，應該是沒有，我沒有找到，不過我的確是聽到動靜了。”

林南箏點點頭，對這事兒也沒有往心里去，大概是什么小動物野雞野兔子什么的也說不定。

“來這邊，她把東西藏在這里了。”林南箏一邊說，一邊走到林晴藏東西的地方。

剛剛埋下沒多久，也不用什么小鏟，一扒拉土就開了。

傅星索沒讓林南箏動手，他獨自把東西挖了出來，外面是一件衣服，里面包著什么東西。

小心翼翼的打開，兩人仔細趁著微弱的光往里面一看，臉色都瞬間變了變。

……

山村的夜似乎格外漫長，人們的睡得也格外沉，冬日里也沒有什么活計，一直到早上七點多才陸續冒起炊煙。

林老太起得更晚，她心情不好，更不想起床，醒了縮在被窩里聽著外面的動靜。

有人挑簾進來，她不用回頭聽聲兒也知道是林明。

林明走到炕前，“娘，起來吧，一會兒吃飯了�！�

林老太動都沒動，“不起，吃什么飯？現在分家了，你媳婦兒也不做飯，我喝西北風嗎？”

林明碰了一鼻子灰，低聲說：“你想吃點什么，我去給你做？”

林老太眼珠子轉了轉，“不行，哪有男人圍著鍋臺轉的？”

“娘，你快起吧，今天還有事呢，你忘記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林老太這才回頭，“什么日子？”

林明噎了口氣，“今天是我爹的忌日，咱得準備點東西，吃了早飯好去燒紙�！�

林老太一拍腦門，“都是你們成天氣我，我都把這事兒給忘了，可不是嘛。”

她說著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月份牌，還在上面做了標記。

林明見她要起了轉身出去，和從另一個房間出來的林雷碰了個正著。

他頓了一下，“今天是爹的忌日，趕緊吃飯一起去墳地�！�

林雷點點頭，似乎想說什么，馬春菊碰了他一下，他又閉上了嘴。

林明走出北屋去小屋，本來想讓杜念昕趕緊做早飯，結果推門進去一看，杜念昕和林南箏都吃上了，還有說有笑的。

她們母女用的是一口小鍋，做兩人份正好，還烤了塊地瓜，滿屋子都是香氣。

相比起北屋的冰冷壓抑，這小屋的熱乎更讓他心里不痛快。

他不由得沉下臉，“你們這是干什么？”

“吃早飯呀，”林南箏抬眼看著他，“爸，你吃過了吧？”

林明帶著氣坐在炕邊，“我吃什么？你們怎么只做這么點？”

“這足夠我和媽媽吃了，并不少呀，”林南箏故作詫異。

“這家里只有你們倆嗎？那么一大家子人呢，你們這像什么話！”林明虎著臉，聲音嚴厲。

杜念昕低聲道：“不是分家了嗎？我們用的是自己口糧，要是做了一大家子的，娘肯定又以為我們在打口糧的主意，到時候多了少了都說不清，還得重新過稱�！�

“就是啊，再說你昨天晚上不是和奶奶他們一起吃的嗎？爸，你快點過去吧，要不然我奶奶一會兒又要罵了�！�

“……”林明蹭一下子站起來，“這是你該說你奶奶的嗎，誰教你的？你奶奶再不好也是長輩，說什么做什么也是你們該受的！小輩還編排起長輩的不是來了？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你不懂嗎！”

林南箏的臉色也微微沉了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她是你的父母，不是我的，我媽在這兒呢，我當然不能讓她受委屈，奶奶苛待她不喜歡她，現在分家了，我們惹不起躲得起，你想和你娘在一起，我剛剛不是說了，你趕緊過去，不是也沒攔著嗎？”

本來林南箏還想著再對林明假意和氣兩天，畢竟得等搬過去再說，可他偏偏給臉不要臉，一大早上起來就找不痛快。

再者，林晴的自作聰明，無異于自己送上人頭來，林南箏現在有絕對的把握讓林雷搬走，即便沒有林明。

既然這樣，還忍他干什么？！當然是他讓哪涼快哪呆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