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一腳門里一腳門外，把馬春菊罵他的那些話聽得一字不落。
他的眸光冷下去，還以為家里人都敬著他供著他，鬧了半天背地里就這么罵他。
林雷攔不住馬春菊，林老太在一旁淡淡說道：“別攔著她，叫她鬧。”
林雷一愣，“娘，你的意思是……”
“她鬧起來，老大就分不了家了，難道你還真想和老大分家？”
“當然不是，”林雷搖頭，“咱們要是分了家，村里人得怎么看咱們，那還不笑掉大牙？”
林明的心又寒了三分，怕什么村里人笑話，是怕以后沒好處了吧？
想著自己整天辛苦工作，一半的錢都給了家里，為這個白梅還經常不高興，早知道還不如哄著白梅呢。
他想到這里邁步進了院子，看到杜念昕站在臺階上一臉委屈，他假意不知道，“怎么了？”
杜念昕又生氣又著急，“他們說話太難聽了……以為你不管他們了。”
馬春菊一下子跳過來，“他大伯，你回來的正好，我就想問問你，小輝的事你管不管？”
林明看著她這副嘴臉心里的火氣有些按捺不住，冷然道：“他有什么事？”
“嘿，”馬春菊叉著腰，“你裝糊涂是吧？他可是你親侄子，出了這么大的事，你這個當大伯的難道就瞪眼兒看著嗎？他可是老林家的獨苗！”
她說這話，還不忘剜了杜念昕一眼，“你們這房生不出兒子可不關我的事，要是小輝有個什么，林家絕了后，你們可別后悔！”
杜念昕臉發紅，抿唇看著馬春菊，“他出事也是因為你們做父母的管教不嚴，出了問題你們不好好反省自己，反而來怪我們。”
“這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林老太也跳過來尖聲罵，“她說的有什么錯，你自己生不出兒子，還在這里看熱鬧。”
“我沒有……”
林老太不耐煩的打斷她，“我管你有沒有，老大，我就聽你一句話，你還要不要分家，還要不要我這個娘了？”
林明皺眉，心里的煩躁翻涌不停，他還沒開口，林南箏從大門外走進來聲音清冷道：“林輝的事不是早結束了嗎？他早跑出去玩了，馬春菊你還鬧什么，怎么著，想訛錢？”
她快步走到杜念昕身邊，目光掃過馬春菊，落在林老太身上，“不是我爸爸不管你，是你們看不上我們一家，再說，村里又不是只有林家分家，也沒見哪個老人沒人養，你又不是我爸一個人的娘，大家輪流唄。”
馬春菊回頭看看林雷，“小輝沒事了？哎，不是說你花了三十塊走門路都沒戲嗎？到底咋回事？”
林雷一聽她提三十塊錢，心又開始一抽一抽的疼，“你都聽誰說的？他沒被人帶走，賠了錢了。”
馬春菊眼珠子骨碌的轉，“賠錢？誰拿的錢？”
“當然是我。”林雷沒好氣的說。
馬春菊霍然瞪大眼睛，林晴也尖聲問道：“爸，你說什么？賠了三十塊？你答應我過年的時候給我買件新棉衣的！我不管，你給小輝賠了三十，我也要！”
“你裹什么亂！”林雷怒吼道。
林老太也扒拉了她一下，“行了你，你鬧什么？你能和小輝一樣嗎？有這功夫還不如想想怎么抓緊那個姓方的，花他的錢才叫本事。”
林晴委屈又憋屈，被馬猴子欺負的事沒法說，她都不知道這事兒要是讓方碩知道會怎么樣，想都不敢想。
馬春菊的注意力都在三十塊錢上，她盯住林明，“不行，他大伯，這錢你得出！”
林南箏氣道：“憑什么？林輝是你們的兒子，你們自己教不好孩子，讓我爸爸出錢，真好意思！”
林老太三角眼冒寒光，“你懂個屁！早晚找個人家把你嫁了，趕緊滾蛋！小輝才是我們林家的根，我們唯一的指望。”
林明聽著這些吵嚷，腦仁都要炸了，他覺得林南箏說得對，林輝又不是他兒子，這些年早夠夠的了，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感激他！
當然，他也不是想關心林南箏和杜念昕，他琢磨著以后要徹底離開這個家，娶個美嬌妻，好好的過幸福的生活，他完全可以有自己的兒子。
看看林輝現在這個德行，長大了也是個白眼狼！
林老太和馬春菊上前一人抓住他的手臂，一人抓住他的前襟，吵吵個沒完。
“放開我爸爸！”林南箏在一旁跺著腳叫，無異于火上澆油。
林明終于忍無可忍，用力掙開她們，大聲喝道：“哎呀行了！都鬧什么，這像什么話？分家分家！”
他這一吼，院子里瞬間靜了靜。
不過幾秒鐘，林老太回過神來，重新揪住他開始驚天動地的嚎哭。
林雷黑著臉退在一邊，沉頭不吭聲，林晴推了他幾把，被他一巴掌打開。
林南箏眼中飛快閃過譏誚的笑意，這些自私自利的家伙，鬧，使勁鬧，越鬧越沒法挽回。
她悄悄和杜念昕說了兩句，趁著亂跑出門。
她一邊奔向老支書家，一邊組織著語言，到了穆家門口，正好趕上老支書進門。
看到她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問道：“南箏，怎么了？”
“穆爺爺，麻煩您去我家一趟吧，我二叔一家還有我奶奶，要打我爸爸！都在罵他！”
老支書一皺眉，“怎么回事？”
“因為林輝的事，他們責怪我爸爸不管，還說……說我和我媽沒用，不是男丁，林家早晚是林輝的，我爸一氣之下就說分家，她們就更不干了，我二叔把我的爸的頭都打破了，腰也疼著呢。”
她說得很快，幾句話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只不過是把事情的先后順序調整了一下。
老支書臉色頓時沉下來，“這像什么話！我看你爸爸說得也對，是該分家了。”
他說著背著手大步流星往林家走，林南箏緩了口氣正想要跟上，穆城忽然從院子里出來，叫住了她。
林南箏詫異的轉回頭，穆城膚色很白，頭發漆黑濃密，站在冬日的暖陽里頗有一些陽光少年的味道。
“干嘛？”林南箏一邊問，一邊看著已經走開老支書，想著盡快追上去，“你有話快說，我還得趕緊走呢。”
“你……”穆城看著她這樣，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住她究竟是想說什么。
“哦，對了，”林南箏忽然想起來，“你給我的那些東西我看了，太貴重，我不能收。我來得匆忙沒辦法帶來，晚點我送還給你。”
“你！”穆城的臉突然漲得發紅，“我不要！”
他說完轉身又回去了，氣呼呼的樣子。
林南箏摸摸鼻子，真是少爺脾氣，她現在可沒功夫和他矯情，一溜煙去追老支書。
穆城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本想她會叫住自己，結果一看她早跑了，看著她的背影，心里越發生氣，喉嚨里像被塞了一團棉花，吞不下吐不出。
他低頭看著右手里的手帕，那是他又偷偷回去找到的，大概是夜風把手帕刮到了亂草堆里，沒有被人撿走。
他不知道為什么要回去找，心里亂糟糟，手指無聲收緊，他抿了抿嘴唇走回屋里。
林南箏追上老支書，一起走到院子門口聽到林老太還在嚎哭，從林明小時候剛扯到上學的時候，夾雜著罵他沒良心，馬春菊在一旁附和。
老支書的臉色又沉了幾分，咳嗽一聲進了院子。
馬春菊抬眼看到老支書，聲音卡在喉嚨里，狠瞪了林南箏一眼不說話了，她也沒有提醒林老太，林老太還在干打雷不下雨。
老支書走到她身后，對林雷說道：“林雷，把你娘扶起來，有話好好說。”
林雷急忙上前，給林老太遞個眼色，林老太撇著嘴爬起來，對老支書賣慘，“支書，你可得為我做主，我好好的兒子，這回回來突然就要分家，一定是那個女人攛掇的，還有該死的丫頭！這可真是要了我的親命了……”
她還是向著自己的兒子，在外人面前都推到杜念昕身上。
老支書擺擺手，“行了，你別總這么說，沒有誰該死。依我看吶，兒子大了分家，這很正常。該分就分吧，反正你也看老大家的不順眼，也不喜歡南箏，分開眼不見心不煩。”
林明說分家以后也有點后悔，沒有想到老支書來了，張嘴還向著林南箏說話，他的目光立時有些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