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朗帶著一肚子氣回到顧宅,好不容易在顧清安面前裝作不動聲色地地吃完晚飯,他背著老爺子,把孟懷珍叫到二樓書房。
他先進屋,孟懷珍跟在后面,費解地問:“怎么了小朗?看你臉色不太好。”
顧朗一拳打在實木書桌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孟懷珍嚇壞了,把頭探出房門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才吁出一口氣,快速地把門關上。
她走到顧朗身邊,語氣急切:“這是怎么了?發這么大脾氣,公司里發生什么事了?”
顧嶼咬牙切齒,怒目直視前方,“我忍不了了!顧嶼和那些老不死的股東們實在欺人太甚,還有他那個女朋友,狗仗人勢!”
孟懷珍手撫上他的后背,幫顧朗順了兩下氣,安慰道:“你別太急躁了,總會有辦法解決的,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們只能按兵不動,看顧嶼下一招要出什么牌。”
她語氣裝作若無其事地說:“他手里不就是有你走私的幾張單據和郵件嗎,掀不起什么風浪的,再說你不是把那些證據都銷毀了么,就算他報警,警察也查不出什么的,大不了賠錢。”
顧朗抿著嘴唇,他腦子里過電影般地回憶起這么多年顧清安從沒正眼看過他、公司里下屬們見到他總是欲言又止的片段,更別提總部那些老頭子們那些不屑的眼神,現在連徐依然都敢當他面叫他“私生子”。
他受夠了!本來以為掃除顧明這個障礙,事情會像他跟孟懷珍預想的那樣,往好處發展,沒想到的是,顧明死后,這世上連一個賞識他的人也沒有了。
新聞報道里、員工們私下談話里、股東們和顧清安的嘴里,都在談論著顧嶼、顧嶼、還是顧嶼!
顧嶼意志消沉了、頹廢了、跟誰誰傳緋聞了……哪怕顧嶼從沒回應過,但他屁大點的事都會引發一輪新聞熱度,沒人看到他顧朗的努力,沒人看到他可以為了工作不眠不休。他的付出,從沒被注意到過!
顧氏平穩發展到現在,他顧朗也立下過功勞!
但所有人見到他,嘴上不說,心里的第一反應都是私生子!
走到現在,他大勢已去,如果不反抗,只會被顧嶼抓到把柄送進監獄,既然這樣,不如最后拼一把!
他的拳頭攥得緊緊的,眼睛紅得能噴出火,既然你們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不是都看重顧嶼嗎?不是視他為顧氏救星嗎?那顧朗倒要看看,等顧嶼死了,你顧清安一大把年紀還能指望誰?見風使舵的那些股東們還不得來求他?
他嘴角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他回頭看孟懷珍,語氣平靜地說:“我們要處理掉顧嶼,越快越好。”
孟懷珍一下子怔住,她像沒聽明白顧朗的意思,確認道:“小朗,你什么意思?我沒明白。”
顧朗目露兇光道,他一字一頓地說:“我說,我要殺了顧嶼!”
聽到這話,孟懷珍體力不支,踉蹌了兩步,靠在書桌上,她趕緊擺手,語無倫次地說:“小朗,你是在、是在開玩笑吧,顧明那次我們就留下了后患,他們、他們現在還在跟我要錢,要是……總之,不行啊!”
孟懷珍心里一直安慰自己,顧明的死是因為他自己逃跑,他們才不得不下了死手,是逼不得已的無奈之舉。
但這次不同,這次可是顧朗主動提議要解決掉顧嶼,那可是殺、人啊!她不由自主地渾身篩糠般顫抖。
這么說不過自欺欺人罷了,因為她看得出顧朗的表情并不像開玩笑。
顧朗對孟懷珍的反應并不意外,女人嘛,目光短淺,天生做不了大事,他伸手把孟懷珍扶到椅子上,耐著性子解釋:“媽,我知道你害怕了,但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我們被顧嶼掃地出門或者送進監獄是遲早的事,只有把他解決掉,我們才能真正的高枕無憂。”
孟懷珍嘴唇顫抖著,她說:“不行啊,根本找不到人了,我只認識小武他們幾個。”
顧朗看著她的眼睛,說:“還找小武他們……”
孟懷珍感覺顧朗的想法簡直匪夷所思,她打斷顧朗的話:“你瘋了吧,我們已經被他們勒索多久了?錢給了一次又一次,還找他們?你后半輩子都別想好過了!”
顧朗皺著眉,示意孟懷珍別那么激動,讓他把話說完,“不過在小武之前,我還有個人選,只是我不確定那個人能不能成功完成計劃……”他想起那張慘白瘦削、猶猶豫豫的面孔,他表情越發兇狠,既然要毀滅,那就拉大家一起。
“一旦計劃失敗,小武他們將作為我們最后的武器。”他頓了頓,沉思了一會說:“小武他們是最保險的,他們干活利索,這都快兩年了,警察都沒找到我們這,而且,找他們可以避免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只要顧嶼一死,我保證顧氏會是我的,等我當上顧氏董事長的那天,那群流氓巴結我們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跟我們作對?”
他的目光冷冷的望著窗外在秋風中蕭瑟的樹枝,“要想贏,我們只有這條路可以走了。”
這會孟懷珍反應過來了,她思來想去,好像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同意了。
……
徐依然家中,她依偎在顧嶼胸前,把去找顧朗的來龍去脈講給他聽,末了,她看著顧嶼面沉如水,忐忑問道:“我沒跟你商量去找顧朗,你會生氣嗎?”
顧嶼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搖頭道:“我不高興不是因為你跟顧朗說的那些話,而是我不想你單獨去見他,我怕他會傷害你。”
徐依然有點內疚:“因為你說想讓他主動出擊,我就想借這個機會……對不起,我下次不會自作主張了。”
顧嶼撫著她緞子般的長發,說:“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以后這種事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幫你解決的。”
她乖巧點頭,說:“那你以后一定要小心顧朗,他今天看起來惡狠狠的,我怕他暗地里對你使壞。”
顧嶼抬起她的下巴,嘴唇精確地吻住她的,喉嚨里含糊答道:“放心吧。”
徐依然閉著眼睛回應他,心里像被蜂蜜水泡過一樣,又軟又甜。
她的宣傳照和廣告如期開拍,地點在品牌方專門為這次新品搭建的攝影棚里,顧嶼早早送她過來,她一到便坐在化妝臺前,專業化妝師和發型師一擁而上,開始緊張的準備工作。
顧嶼坐在后面的椅子上,不時上前拿著相機為徐依然的vlog拍攝素材。
徐依然素面朝天,她小幅度地躲著他的鏡頭,“先別拍,等我化完妝。”
顧嶼的鏡頭追著她的臉,“快看鏡頭,自信點兒,你這樣也好看。”
徐依然的臉被化妝師固定,無處可躲,只好佯裝生氣地瞪了他一眼。
這一幕,被顧嶼的鏡頭悉數收下。
顧嶼坐回椅子上,翻看相機,控制不住地笑出聲。
化妝間里有專門記錄花絮的攝影師對著徐依然錄像,也被這對情侶逗得哈哈大笑。
徐依然看著攝影師,突然想起了什么說:“不好意思,您在拍花絮的時候能不能別把我男朋友拍進去,他應該不太想入鏡。”
這個品牌一直都想搭上顧氏這條線,攝影師忙答應:“當然沒問題,只是你跟顧先生都公開了,我還以為你們不會介意呢。”
顧嶼聞聲抬頭,費解地看著徐依然,“這沒什么,我不介意的。”
徐依然看向化妝鏡中的顧嶼,“畢竟你們家一直都不太喜歡拋頭露面,我怕這段發出去,爺爺看見你在鏡頭里會不高興。”
連顧嶼都沒想到的點,卻被她精心記住了,他有點感動,說:“沒關系的,我爺爺不是那種人。”
徐依然聲音低下去,“還是不要了,前些日子顧朗出現在我視頻中,引起那么壞的影響,我怕爺爺對我的印象不好,還是小心為上吧。”
沒想到她還記得,顧嶼看著徐依然精致的側臉,有點心疼地說:“真的沒關系,他沒那么小氣的。”
徐依然抬頭看他,“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幫我跟爺爺解釋。”
顧嶼壞笑:“等過兩天帶你回去,你自己去跟他解釋吧。”
“哎呦,”周圍工作人員看熱鬧不怕事大,“這是要見家長的節奏了呦!”
“好事將近嘍!”
徐依然臉發燙,忙擺手,顧嶼倒是一臉坦蕩地回應工作人員:“沒錯,我們要見家長了……當然,我們是認真的。”
她仰天無語,傳聞中顧氏家族素來低調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是從外國回來的人都這么不避諱?
化好妝,徐依然走到棚里,拿著彩妝新品,擺出各種姿勢,嘴里還要念廣告詞。
雖然這是她第一次拍廣告,徐依然卻不怯場,表現可圈可點。她笑容甜美、姿態大方,不停地根據導演的要求變換姿勢,爭取從各個角度,把妝容完整地呈現在鏡頭前。
顧嶼沒閑著,舉著相機,把她的一舉一動都收錄其中。
沒過多久,他就直呼不好,他以為拍照片和一個幾秒鐘的廣告是件特別容易的事,誰知道過了三四個小時,還沒拍完。
看著徐依然在棚里強光的照射下,不厭其煩地按照導演的要求一遍遍地說廣告詞、拍照,盡管顧嶼沒看出其中的不同……
看著看著,小嶼總就像無數陪女友逛街或做頭發的男人一樣,華麗麗地睡、著了……
徐依然拍攝間隙,無意間看見顧嶼坐在椅子上,頭向下垂,露出頭頂上的小漩渦,他安靜地睡著,像個無害的大男孩。
她突然想走過去摸摸他的頭發。
因著徐依然表現力好,配合度高,拍攝工作總算順利完成了,徐依然卸妝、換回自己的衣服,禮貌地跟攝影棚里所有的工作人員致謝,不忘叫醒夢中的顧少爺。
顧嶼揉著眼睛,夸獎她:“依然,你真的表現特別好,我作為觀眾都感受到了你的表現力。”
徐依然沒好氣地回:“你在哪里看到的?夢里?”
顧嶼撓撓后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接著他可憐巴巴地看著她,活像只搖尾巴的大金毛。
徐依然憋著笑,說:“好啦,回家吧。”
顧嶼這才開心地拉著她的手走了。
過了一個多月,徐依然的廣告照跟其他的代言人一起,被公司放在各大地鐵口和公交站牌上,新品廣告也投放在電視上。
雖然徐依然在廣告中只出現了一個拿著口紅的鏡頭,而臺詞部分則全被剪掉,她還是高興地跟朋友們打電話,通知她們一定要守著電視機看。
任晶晶作為她最好的閨蜜更是接到無數電話,“晶晶,現在打開**衛視,快!”雖然已經看過無數遍,但兩個女孩子還是會一起興奮地大叫,看著她越來越好,任晶晶由衷地為她高興。
而在陽城郊區的某處工地里,一個衣衫襤褸的工人站在公交車站臺里,看著廣告欄里五官精致、笑容甜美的女生,這么多年沒見,要不是旁邊的一行小字:知名美妝博主徐依然,他幾乎要認不出來她了。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腦中慢慢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