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經理許久沒聽到徐依然的回答,只聽見聽筒里滋滋的電流聲,以為她知難而退了,便勸慰說:“依然,你別太著急,我再跟公司方面溝通下,他顧朗總不會送上門的錢不要吧。這個推廣對你來說是個絕好的機會,有了它,你以后就能慢慢往時尚圈轉型了,就這么放棄太可惜。”
徐依然的聲音聽上去很冷靜,“我沒放棄,這件事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你打算怎么辦?”
她沉默了會,“這個您別管了,下星期之前,我把簽了字的合同送到您那里。”
李經理又追問了幾句,見她不想回答,便不再多說,只叫她多跟顧嶼商量,不要輕舉妄動。
掛了電話,她躺在床上,思考著怎樣才能從顧朗手里搶下這個推廣。
她大可以找顧嶼哭訴,誰都知道顧朗醉翁之意不在酒,讓顧嶼不痛快才是他的終極目標。她是顧嶼的女朋友,依照顧嶼的性格,肯定會不計任何代價地幫她得到這個推廣。
徐依然有無數正當理由去找他,只是她不想那么做。
原因很簡單,最近顧嶼正在忙著收集證據對付顧朗,在這個節骨眼上去影響他,或許會打亂他對顧朗的計劃。
徐依然習慣凡事靠自己,即使有了顧嶼,她也不想做那種事事靠男朋友的女生。
再說了,她徐依然難道還怕顧朗不成?她在還是個美妝界小透明的時候,就敢為了朋友跟宋天美正面開懟,如今她坐擁百萬粉絲,難道還需要男朋友出面才能維護自己的權益?
她想起小時候母親對她的教育:不主動惹事,但也不要怕事。
徐依然躺在溫暖的被子里,緊握拳頭為自己打氣。
手機的震動打斷她的自我鼓勵,她從被子下面拿出手機,看見顧嶼名字閃爍在屏幕上,心情瞬間雀躍。
“睡了么?”顧嶼聲音低沉好聽,帶著成熟男人的醇厚。
徐依然翻了個身,手里捏著被角,聲音悶悶的,“沒呢。”
“聲音聽起來這么低落,怎么了?”
徐依然抿了下唇,沒想好怎么回答。
顧嶼以為她生氣了,聲音又軟下兩分,解釋道:“我最近實在有點忙,抽不出時間陪你,你是不是生氣了?”
徐依然搖了兩下頭后才發現顧嶼看不見,忙說:“沒有,我沒生氣,你忙你的,不用擔心我。”
顧嶼再次確認,“真的?可我感覺你現在不開心,有什么煩惱嗎?”
徐依然心里好不容易構建起來的堅強全線崩塌,只想哼哼唧唧地窩在他懷里做一個只懂得告狀的女朋友。
徐依然想了又想,話在嘴邊轉了兩圈,還是沒說出口,她聲音盡量如常地說:“沒什么大事。就是想下期的視頻有點頭疼。”
她怕引起顧嶼的疑心,故作夸張地說:“沒想到貴為知名美妝博主也會有才思枯竭的時候啊。”
顧嶼聽了她的話,直接笑出聲,只想穿過電話去掐掐徐依然那白嫩的臉蛋。
“慢慢想,我相信你一定能突破瓶頸的。”顧嶼為她打氣。
徐依然眼睛彎彎的,她清脆地回答:“那當然。”
顧嶼:“加油,我會時刻給你發送愛的鼓勵。”
徐依然:“……”她還是掛斷電話睡覺吧。
顧嶼哈哈大笑,又逗了她幾句才在徐依然的催促下說了晚安。
臨掛電話前,徐依然突然問顧嶼:“你調查顧朗的事進行得怎么樣了?”
顧嶼收起笑容,“除了航運公司涉嫌走私之外,其他的沒什么進展。”
他正色道:“因為他連續失利,現在正處在按兵不動的階段,我不知道他的底牌還有多少,想等他露出馬腳,估計需要很長時間。”
不知道顧朗的底牌還有多少,徐依然掛了電話后還在思考這句話。
……
顧氏航運公司大樓內,顧朗在辦公室里插著腰站著。
他最近看夠了網上各種看衰他的流言,更可氣的是,這些流言有很多都是真的,他失去總部的幾位心腹后,在顧氏的位置岌岌可危。
再加上,他做賊心虛,越發地怕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敗露。
這些日子,顧朗心里憋著一股無名火無處發泄,老板心情不好,全公司上下風聲鶴唳。
突然他想到公司還有個顧嶼的眼線,本來聽從顧嶼命令已經停止調查,正在好好上班的陸正就成了他的發泄對象。
顧朗打內線叫來人事經理,讓他找個理由把陸正辭退了,今天就走,理由讓他自己想。
人事部經理滿臉為難,“顧總,這不符合勞動法啊,要是陸正去申請勞動仲裁就麻煩了。”
顧朗一臉的不管不顧,“這是你該想的,反正今天就讓陸正走人,我不想再看見他。”
人事部經理察言觀色,見老板面色不虞,害怕這股無名火燒到自己,沒多廢話,領命下去了。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反正臨近中午,顧朗看見陸正抱著個紙箱離開了,心情才好了一些。
顧朗陷在寬大柔軟的老板椅里,回想自己過去做那些事到底出沒出過紕漏,那些人都是孟懷珍以前的黑道朋友,今天回家后要仔細問問她。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突然的動靜把陷入回憶的顧朗驚醒,他皺起眉,“進來”。
秘書推開門,看著他的臉色,猶豫地說:“顧總,外面有客人來找。”
顧朗點燃一根煙,他仰靠在椅背上,吐出個煙圈,問:“誰?”
秘書:“徐依然”。
聽到這個名字,顧朗眉毛揚起,這倒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好奇徐依然找他做什么,難道她不應該讓顧嶼出面來找他算賬嗎?
有點意思,顧朗手一揮,“讓她進來。”
徐依然在秘書的引導下走進顧朗的辦公室,滿屋的煙氣讓她下意思皺了下眉。
顧朗還在那吞吐煙圈,他抓住她這個細微的表情,吊兒郎當地說:“抱歉,徐小姐,我不像你的男朋友從小接受精英教育,什么紳士禮儀之類的我不懂,煙太大沒辦法,你就忍著吧。”
他招手示意秘書出去,眼睛上下打量著她。
徐依然今天化了個精致的全妝,比平時的更濃一些,顯得明艷動人,卷出來的大波浪隨意地披在肩頭,平添幾分氣場。
她恢復自若的神態,站在門口,對顧朗不懷好意的目光視若罔聞。
半晌,徐依然面無表情說:“顧總沒學過紳士禮儀,難道連待客之道都不懂嗎?任由客戶站著。”
她收起平日里的隨和,鋒芒畢露地表達自己的不滿,也是在給顧朗下馬威。
顧朗啞然,他想了想,指著前面的會客椅,說:“那就請坐吧,徐小姐。”
待徐依然坐下,顧朗把手支在桌子上,饒有興趣的看著她,“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徐依然兩條長腿交疊,涂抹得鮮艷欲滴的唇輕啟:“我猜的。”
“怎么猜的?”
她幾不可見地笑了下,說:“這個不難啊,現在到處都在傳顧總已經失勢了,總部你肯定不會去,你在其他幾家公司只是董事,只有這個航運公司認你是老板,除了這里,你還能去哪呢?”
“你……”顧朗的臉徒然變色,他咬著后槽牙,難以置信盯著徐依然那張過分亮麗的臉。
徐依然一點沒被他的表情嚇到,她收起幾乎看不出來的笑容,跟顧朗對視,開門見山,“你知道我來這里是為了什么,把推廣給我,我馬上就走。”
顧朗畢竟比她年長,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徐依然直皺眉。
半晌,他止住笑,目露兇光,“你以為一句話就能激怒我?我明著告訴你,推廣是我故意不接的,只要我還是LangStudio的老板,你就連想都別想!”
他雙手抱胸,挑釁地看著徐依然。
徐依然表情平靜,“我知道你是為了報復顧嶼……”
顧朗沒風度地打斷她的話:“我就是報復他你又能怎樣?”
徐依然笑了,這個笑容讓她的表情生動起來,她輕聲道:“我是不能怎么樣,不過顧總,你就這點能耐了?”
顧朗沒明白她的意思,“你說什么?”
徐依然探身向前,精致的臉龐離顧朗近了幾寸,她重復道:“我說,你就這點能耐了?斗不過顧嶼,就從他女朋友下手?”
顧朗愣住,他下意識地擺了下手,像是阻止徐依然再說下去。
徐依然卻繼續道:“我真為你感到可悲,你跟顧嶼斗了這么多年,眼看要輸了,卻還茍延殘喘地想從他身邊人下手,通過惡心他來挽回一點面子。你以為我告訴他,他就會來求你嗎?”
她搖頭,“不會,他只會用盡各種方法買下LangStudio,他會跟你斗到底,而你,只會更快地出局。”
顧朗聽不下去了,大喝一聲:“你閉嘴!”
徐依然笑了,“我說對了是不是?”
她神態放松地靠在椅子上,表情很玩味,“這么多年,你頂著私生子的名聲一定不好過吧。”
顧朗表情猙獰,他惡狠狠地說:“我警告你快點閉嘴!”
他只是虛張聲勢,徐依然不覺得他在這個節骨眼上敢跟她動手。
“你說你忍了這么多年,臨到最后要輸了,卻還不敢沖他去,還要從他身邊人下手,顧朗,你可夠慫的。”
顧朗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徐依然的這番話已經對他心緒產生了極大影響。
他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說:“你說這么多,不就是想讓我別找你的麻煩,專心對付他嗎?”
他挑撥離間,“看來你們的感情可沒報道傳的那么好呢,對吧?”
徐依然不為所動,她打來包,拿出一份合同,遞到顧朗面前,笑得動人,“簽了,我就告訴你。”
顧朗撇了她一眼,不否認徐依然有些話說的對,從顧明死后,顧嶼就一直處于上風,他被壓榨得夠多的了。
出口惡氣,斬草除根,也不是不行。
一份合同無足輕重,顧朗拿過筆,簽上名字。
徐依然把合同收好,站起身,對顧朗說:“我們倆的感情當然好了,我這么說,因為我相信你永遠都贏不了他,你只會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她拍了下包,笑顏如花,“謝謝顧總的合同,我一定努力工作。”說完,她施施然地走了。
顧朗的拳頭攥得緊緊的,他一拳打在桌子上,發出巨大地聲響。
徐依然往前走,頭都沒回。
半晌,顧朗冷靜下來,他把助理叫進來交代了幾句,然后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接通后,沖著那頭說:“需要你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