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因為太過激動沒有反應過來，此時內心慢慢平靜下來之后，趙泯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君穆卿剛才話里說的并不是他，而是‘曾經離開的將士’。
曾經離開的將士？
曾經...離開的將士？
離開的將士...
當年涂城一戰，世人眼中，十萬大軍全軍覆滅，唯一存活下來的人就只有當初他們幾個將軍的親衛。
少將軍口中的曾經...離開的將士說的難道是？
趙泯有些遲疑的開口道：“少將軍的意思是...”
沒等趙泯把話說完，君穆卿就回道：“就是你心里想的意思。”
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除了心死之外，這么多年都未曾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底悸動的趙泯，今日卻頻頻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激動到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就在趙泯又要跪下去的時候，卻受到了阻力。
那種無形的阻力，硬生生地把他彎下去的膝蓋推了回來，緊接著趙泯就聽到前方傳來的那道清冷的聲音。
“男兒膝下有黃金，軍人膝下更是如此，若非父母至親，沒有人可以一次又一次承受你的跪拜。”
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但是趙泯卻從中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等。
在這個皇權橫行的世道，他從未聽過這樣的話，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道出了無數人的心聲。
更是天下所有百姓的心愿，只是...不知何時這種情況才能真正的在這個世間盛行。
不過，就算如此，哪怕只有在君穆卿這里才能感受到這種平等，趙泯也感覺到心滿意足了。
不僅如此，趙泯想起剛才感受到的那股阻力，雖然他沒有修煉過內功，但是也曾經感受到習武之人的內力。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深厚的內力，還有這樣的思想，趙泯心中暗道：“不愧是君家的后代，不愧是君凜將軍的兒子。”
在這樣的一位少將軍的帶領下，他相信，定北軍定會恢復往日的輝煌，甚至...更上一層樓。
“不過...你也不要高興的太早”，君穆卿意味深長的開口，“我是說過會讓曾經離開過的將士重新回到定北軍，但是前提是他們依舊是一名軍人，
若是他們不再是一名軍人...那么不要重新回到定北軍，有沒有命活著回到人們的視線中還是個未知數。”
君穆卿古井無波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肅殺之氣。
趙泯明白自家少將軍的意思，他相信曾經的戰友依舊還是當初并肩作戰的兄弟，但是他卻不能對君穆卿保證。
是不能而不是不敢。
時過境遷，在這茫茫人世間，人心最是難測，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會朝著他所希望的軌跡走去。
他只能抱著希望，等待真相來臨的那一天。
別院中，微風拂來，吹過趙泯的胸膛，讓他的靈臺越發清明起來，他希望一切都還是最初的模樣，但是若是再見之時已是物是人非。
那么，他...定會親手斬斷錯誤的路途。
“趙先生”，君穆卿忽然看著趙泯開口道。
“末將在。”
“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從現在開始出發，親自找回你的曾經的...戰友，成就你現在唯一可以信任的陣營。”
與上次見面所說不同，以至于趙泯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幻聽了，忍不住開口問道：“現在...？”
君穆卿肯定的回答道：“是，現在。”
“我記得當初你曾經說過，若是那些人脫身之后，可能會出現的地方，無非就是北凌和西臨兩個地方，是吧。”
“是。”
趙泯點了點頭，當初他們曾經約定過，若是有人活著出去必定會為他們枉死的軍中將士們討回一個說法。
就算是拼勁性命，也不能讓他們并肩作戰的弟兄們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北凌這邊的不用你，若是他們的內心一如往昔，就算你不去找他們，時機一到，他們自然會出現在你面前；
若是他們的初心不在，只要身在北凌，該他們承受的，一個也逃不掉，
你即刻出發前去西臨，記住，必須在兩國簽署的協議到期之前，找到他們。”
望著君穆卿眼底暈染開的墨色，趙泯鄭重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少將軍放心，末將定會竭盡全力，找到他們，將他們完整的帶回來。”
“若是，他們其中有的人早已不再是你的戰友，反而變成了你的敵人，你當如何？”
君穆卿直視著趙泯，定定的注視著他，不愿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情緒的波動。
倒是趙泯，似乎未曾料到君穆卿會如此問，一時之間愣在了原地，眼神空洞。
敵人嗎？
趙泯在心里問自己，若是曾經的戰友真的成為了自己的敵人，他會怎么做？
沒等他做出決定，君穆卿先替他回答了，“若是你自己下不去手，也可以讓他們多活幾日，等到你回來的那天，君某自會讓他們后悔當初的決定。”
聽到這種不近人情的話，不知為何，趙泯心中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不是傷心，不是憤怒，不是無奈...
似乎只是一股淡淡的——理所當然。
多年的戰友情，曾經的并肩作戰，浴血沙場，在現下這個未知的情況下，他無法說出真正面臨這種情況的時候，自己到底會如何選擇。
索性君穆卿也沒有逼他的意思，只是靜靜的等待著他的答案，因為她明白這種滋味，若是曾經的戰友背叛了自己的信仰，那種瞬間陷入黑暗的滋味。
她曾經真正的體驗過這種滋味，而體驗的代價就是——喪命，所以今生，她阻止不人心的變化，但是她可以選擇之后的路該怎么走。
思慮再三，趙泯終于開口，“若是...若是真的碰到如此情況，趙泯定會親手將他們帶回，交由少將軍處置。”
君穆卿心想，只怕到時候，他們就不是你想帶回來就能帶回來的了。
不過沒關系，就算他們不回來，她也有辦法讓他們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一切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