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不喜歡他,甚至對于他來說是拋棄,故想要以美色美酒麻痹自己。是以,沒日沒夜的玩樂喝酒,也可以稱作消愁。既然如此,那源頭豈不是徐將軍了么?”宋沐云道,又繼續補充。
“看如今的情勢,勢必忘不了心上人,可若是太傅此時以徐將軍為說辭,來勸服殿下呢?殿下聰慧明大義,定然會明白大人的一番苦心。”
云裳扶著宋沐云,道,“主人,上馬車吧。”
宋沐云抬起腳,由云裳扶著,緩緩地上了馬車,走進去,坐在塌上,頗有些不理解的問道:“怎么個甘之如飴?”
云裳臉上揚起一個笑容,“在山水閣,只有沒日沒夜的訓練,才不會被淘汰,久而久之,就像一個木偶,沒有一點自己的情緒在里面。后來出任務,面對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殺戮,見多的就是人性的貪婪,早已忘記自己的本心。可是在主人這里,我才找回了這個東西。”
“主人足智多謀,每做任何一件事情,看似殘忍,其實最善良不過。主人您心中看起來最多的是復仇,其實更多的是蒼生,否則在元竟奇逼宮的時候,舍棄掉最快解決他的機會,用最難的方式去解決。為的不就是讓百姓少受些折磨么?”
“主人被青國那一幫人折磨的不成人樣,活著回來時,想的不是如何針對華武峰,而是考慮整個洲國的處境。”
“雖說您變了不少,但是云裳知道,其實您本心沒有變,您心中還是裝著整個天下。”
“而且,若沒有主人,云裳也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再者說,主人,云裳身為山水閣的特級殺手,一旦被人買去,只能淪為被人操縱的傀儡,還不是在生與死中徘徊?不同的是,在主人這里,云裳心甘情愿且甘之如飴。”
宋沐云靠在馬車壁,閉上眼,整個人說不上來的頹然,她自負能洞悉人的內心,卻連自己都看不懂,想到這里,宋沐云連連苦笑。
不錯,在穿琵琶骨之前,她的確懷有善意,只是,在此之后,卻不是這樣的了。
保護洲國于她而言,是責任。
若她不奮起反抗,洲國只會淪為青國的附屬國,屆時,她所想要保護的人該如何?那些真正為她好的人該如何?
以月茗姬元元的殘忍,怎么會放過她們?
說多了,也不過是因為這一點私心。
后來,真正堅持下去,是因為父皇將玉璽交給她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清楚,父皇不僅僅是將洲國交給自己,交出來的還有他全部的信任。
宋沐云低低的笑了一聲,在這一刻,她才真正清楚了自己所要做的事情。
只要有她在的一日,洲國就不能滅!
哪怕拼個你死我活!也在所不惜!
馬車穩穩當當的駛出了城門,漣俏已在城外等候多時。
宋沐云一身黑衣,利落的跳下了馬車,牽上了紅壬,一個縱身,便上了馬,三人一塊,往戰場中去。
漣俏是一個耐不住寂寞的性子,一路上開始嘰嘰喳喳的模式,“哎哎,你們怎么一個個都沉著臉。”
宋沐云頗有些有氣無力的道:“心累啊。”
云裳騎著馬,嘆道,“身累啊。”
漣俏,“……”
就她一個不累咯?
這句話怎么感覺怎么聽怎么怪呢?
漣俏干咳了兩聲,“那個,云裳,你和我說說你們在我不在的日子里,發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么?”
云裳只好抖擻起精神,挑了一些自以為比較有趣的事情來講。
宋沐云一直在旁邊聽著,什么也沒有說,只是等到她們講完的時候,慢慢的道,“對了,這場仗打了多久了?”
“不久,就在我去找你的那段時間,大軍才出征。”漣俏騎著馬道。
宋沐云問道:“在其間,發生了什么事情,青國又用什么由頭來挑起兩國戰爭的?”
漣俏聽到前半句面色沒什么別的變化,只是聽見宋沐云后半句,臉上出現了猶豫的神色,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宋沐云見漣俏這一番神情,就感覺到不是什么好事情,按捺住那顆劇烈跳動的心,細聲問道:“師姐,到底因為什么?”
漣俏咬咬唇,見宋沐云和云裳有些焦急的看著自己,才遲疑的開口,“發生倒沒發生什么事情,洲國很太平,直至有一日,青國那邊傳來消息,說云兒你詐死逃出青國,咬定云兒你一定在洲國……”
漣俏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眼宋沐云,其實她只是避重就輕的說出這一切,要是讓云兒聽見全部原因,估計都要氣的跳起來了。
宋沐云身形一扭,差點摔下馬,心中卻是疑惑,按道理來說,華武峰不是希望自己最好不要露面給他帶來麻煩么?怎么如今這么宣告天下……
她甚為不懂,可偏偏越琢磨越心驚,穩了穩心神,道:“然后呢?”
“洲國人們卻覺得是青國找借口,又聽云兒你死去的消息,一時間民間不甘于魚肉,還揚言要替你報仇,二者都不讓對方,自然而然,生出摩擦,必須要以戰爭來結束這一切了。”漣俏嘆了一口氣,握著韁繩,任由這馬自己往前走。
宋沐云覺得有些汗顏,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成為了這輿論的爭端,戰爭的爆發點,偏偏還不能出來何解,否則就證實了青國所言的正確。
這樣一來,士氣被消磨,在百姓心目中,自己也會失去了信服力,到時,別說打贏了他們,就連能不能順利打下來都是個問題。
到現在,宋沐云才明白華武峰這一招的目的,就是為了逼自己,手段果然夠毒辣。
宋沐云卻立即開口道:“我們一行人來自京城。”
聽見宋沐云說來自京城,那人才微微斜眼正視宋沐云,打量道,“你們從京城過來做什么?不知道這里在打仗么?”
宋沐云絲毫未將這人語中的訓斥之意放在心上,臉上依舊是淡淡的道,“帶我去見你們都尉。”
那人帶著狐疑的眼神道,“你是什么身份?可有文書?”
“我是朝廷派下來的人。”宋沐云淡淡的道,十分從容的從包袱中取出皇榜,打開來,亮在所有人的面前。
那人看見皇榜,臉色大變,慌忙跪了下來,叩首。
宋沐云淡淡的收回了皇榜,道:“這下子,可以帶我去見你們都尉了么?”
那人急忙道:“可以可以,小的這就帶大人去見都尉。”
說完,還擦了一下額頭上子虛烏有的汗水。
拱手,命其他人繼續巡邏,自己帶著宋沐云等三人前去都尉府。
到了都尉府,那人又拱手告退。
宋沐云也毫不遲疑的走了進去,早聽見消息的都尉急急的從里面趕了出來,見從京城派下來的人,不過一名男子與兩個女子,不由得有些失望。
臉上難掩失望之色,但還是恭敬的對著宋沐云作了一揖,“不知公子此次來渭城,所為何事?”
“自然是戰事。”宋沐云淡淡的道,從這都尉的一言一行中,將一些事情明了于心,又接著問道,“不知都尉可否開城門,讓我們出去與徐將軍會合。”
明明是詢問的語氣,可是卻無一絲詢問的意思,倒像完全的命令。
這都尉一聽眼前男子所說的話,立即反對,“不行!公子,此事恐怕由不得你,要知道,城門一旦打開,勢必會讓青國的探子打聽到,后果怕是你我也承擔不起!”
宋沐云倒是驚訝了那么一下,對眼前這一位都尉倒是稍稍改觀,但是語氣依舊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都尉,你不要忘了,我是陛下派下來的人,渭城事情不論大小,皆有我管轄,既然如此,我便不會做出任何有損渭城乃至整個洲國的事情!”
說完這句話,宋沐云整個人全部爆發出一股迫人的氣勢,這是她久在高位一日日養出來的氣場,從一個看起來十分溫和的人身上爆發,所帶出來的影響絕對不容小覷。
都尉好歹也是經過大風浪的人,此時也覺得肝膽一寒,看著這男人堅定的神色,猶豫了一會,才咬著牙,道:“好!”
隨即,宋沐云便隨著他來到了城樓。
只聽他對著下面人吩咐,“開城門!”
底下的人不明就里,十分疑惑的去開城門。
宋沐云聽見十分刺耳的嘎吱聲,又聽見城樓上高橋放下來的聲音。
宋沐云緩緩出了城門,又從護城河上走過,抿了抿唇,側首。
外面的風很大,稍有一點動靜,遠處便能聽到,而剛剛他們開城門的聲音,那些探子必然也會知道。
別人她不敢果斷肯定,但是她清楚華武峰,既然他這么想自己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定然不會派人出來阻攔自己。
故,就算此時城門打開,也沒有軍隊會過來趁機攻城。
但是出了城門后,她就必須隱藏自己,躲避那些探子,否則,稍有不慎,就暴露了徐風輕所在的位置。
要知道,對于一個敵強我弱的局面來看,主帥的暴露,無異于三軍的覆沒。
宋沐云拄著盲杖,一只手摸著襲擊眼上的綾帶,道:“云裳,左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