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薄霧輕攏,云霧繚繞,虛無縹緲,往前探去,只見那層云之間,鱗次節比的立著無數亭臺樓閣,雕欄玉砌,飛閣流丹,瑤臺瓊室,璇霄丹臺。而那之后是,重巒疊障,層層疊著高聳入云的青山長林,煙波浩渺中,映襯著橋上的行人。
一行女子,梳云掠月,珠圍翠繞,霞裙月帔,裝扮的好不撩人心魄。她們手托著的籃子里,裝著些許蔬食瓜果,嬌艷鮮花,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路過橋上一人,認真俯下身去,周全禮數,方才離開。
橋上那人,背身而立,凈初走上前去,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樣。方才剛剛踏上橋梁,那橋梁便開始輕微搖晃,待凈初即將靠近那人,橋梁忽而斷裂坍塌,凈初躲閃不及,便直接落入那水中。
想象中,被水淹沒的窒息之感并未出現,反而是四周鴻聲作響的雷鳴,迫使人不得不睜開雙眼。
睜開眼睛,已然是到了另一個地方。原本風輕雨淡,碧色如洗的天空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黑壓壓的烏云,不是的有雷電閃過,壓抑的叫人喘不過氣來。
環顧四周,凈初方才看見自己面前,一個低垂著頭顱,墨色般的長發披散在胸前,同臉上的血塊凝結在一起,貼在臉上,叫人看不清相貌。那人四肢被粗長的鐵鏈捆綁,手腕上,已經因為掙扎出現不少磨損出血后結痂的傷口,而身上的傷痕,更叫人不忍直視。
身上的皮膚因為鞭打,皮開肉綻,體無完膚,身上白色的衣衫上早已被鮮血浸濕,那上面甚至還殘留著早已干涸的血跡。忽而,天空一陣巨聲轟鳴,滾滾天雷從遠處而來,化作一條條長鞭抽打在那人的身上,一聲聲如地獄惡鬼般的嘶吼,在空氣中爆發出來。
凈初被那聲音激的渾身顫抖,可仍不自覺地走上前去,想要施以援手,卻見一陣天雷劈過來,在凈初面前炸開,直直的將人震出數十米遠,背部重重地砸到木樁上,方才停下來。凈初捂住了幾近被震碎的胸口,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此時,方才發覺自己又到了另一個地方,周圍用阮香木圍起,四四方方的地方,只有高懸的小窗子射入光線,此地分明是一處監獄。
而前方,一男子背向凈初打坐,看那衣著,應該是方才受刑之人,凈白不自覺地向前去,想要看清那人面容。可還未接近,那人便轉過身來,凈初正要仔細去看,卻見一陣強光閃過。
凈初猛然睜開雙眼,便看見帷幔被掀起來一角,眼前是神色擔憂的凈白。
“凈初,你還好吧?”凈白在外面喚了他許久,卻不見有人應聲,實在是放心不下,才掀開了帷幔,可是方才掀開,凈初便忽然驚醒,著實把人嚇了一跳。
“沒,沒事,師父不必擔心,只是夢魘罷了。”凈初坐起身來,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臉,才覺察到,自己早已是滿身大汗,而那抬起來的手,也是止不住的顫抖。
看著面前徒弟面如土色,凈白仍是頗為懷疑,但又想到自家徒弟從小睡眠不好,又認床,想來睡的也不好,雖是說服自己,但仍禁不住皺起眉頭,說著:“怎么出了這么多的汗,你先去沐浴更衣,等下來杜宇那邊,仿佛是出了什么大事。”
凈初努力撐起身軀,連聲應下,目送著仍是滿臉擔憂的師父離開,終是在他合上門的那一刻,再也受不住倒下了下去。
那白日的亮光又被云蕉紗死死的阻隔在外,凈初看著滿眼的黑暗,第一次覺得它是如此的叫人喘不上氣,那種壓抑的氣氛,自己無力的身軀,抬起手仿佛怎么也掙不脫那黑暗,猶如困獸之斗,毫無意義。
門外,凈白也并不好受,自己的這個徒弟,從小到大都長在自己身邊,偶有下山,也不過是在初暮城內,待上些許時辰便也就回來了,從未有過昏倒或是夢魘的情況。可為何到了望都,怪事接連發生,或許,或許不該讓那孩子下山來。
想到這一點,凈白似是決定了什么,終是說服了自己。如此,便往望帝那里去了。
待凈白方才踏入御書房,便已然看到了跪了一地的大臣,凈白收回了腳步,抬眼同座上的望帝交換了眼神,便退了出去。
“這群老家伙,腦子里真是不知道在想什么!”望帝匆匆地從前殿走來,滿是不難煩踢開放在一旁的矮凳,對著身后的侍從說:“就這般沒有眼力見嗎?這些東西放在這里是做什么?攔路的嗎?”
聽到望帝的怒吼,身后的侍者抖了三抖,腿軟的直接跪下,哀聲道:“王上息怒。”看著那跪了一地的侍者,凈白趕忙上前將矮凳放置在一旁,拉著望帝坐下,將手中的茶水遞了過去,輕聲安慰:“好了,喝口水,消消氣。誰又得罪你了?”
望帝接過茶杯,一氣飲下,方才平息下怒火,冷哼了一聲,看向那跪了一地的眾人,煩躁的揮手叫他們退下。
“還不是那些老匹夫,平日里慣會同孤王哭窮,而今真正遇上事了,竟一個也指望不上!孤王要他們有何用,倒不如全都拖下去,拿著尸身去填平水患。”
“這話可是能亂講的!”凈白是修法之人,自是聽不得這些的,但見望帝這般模樣,只能繼續勸著:“他們若是真有辦法,那還要我作甚?”
聽見他這樣講,望帝眼睛都亮了,他拉住凈白正在往嘴里送糕點的胳膊,聲音中頗帶著驚喜的色彩:“這么說,你可是有治理水患的辦法了?”
“杜宇你有沒有聽過,居高位者,以知人、曉事二者為職。”凈白拍開望帝的手,將糕點送入口中,邊開口說:“太陽偶也會被烏云蔽目,何況居于人間高位,下面的人妄想遮天蔽日,叫你不知其人,不曉其事,倒也不是難事。”
看著面前人晦暗的眼眸,凈白仍舊開口:“我初至望都時,倒是聽見了一件罕事。”凈白回憶起,在幾日前的夜里,自己離開客棧后的所見所聞,緩緩開口:“聽聞,城外有人打撈起一具尸體,方才打撈起來,他便復活了,言語行為,與常人無異。更奇怪的是,尸首不是順流而下,而是逆流而上,仿佛是沖著望都來的。我猜想,這一異事或許與這突如其來的水患有關。”
“哦,對了,他喚作鱉靈。”
認真聽凈白講完,望帝忽而垂下了腦袋,過了許久,才開口:“他們究竟是瞞了孤王多少事?”
說著,望帝抬起頭,眼睛里不再是熟悉的溫和,而是被深邃犀利所代替。他站起身來,往前殿走去,沉重嚴肅的聲音穿過長廊:“來人,傳鱉靈。”
凈白鮮少見到望帝這般嚴肅,想來那些人這次終于是挑戰到了皇權的底線,抬頭望向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時,也變得陰沉起來,仿佛一場大雨即將呼嘯而來。
“師父”凈初待望帝走后,便從暗處閃身出現。
“來多久了?”凈白也未曾抬頭,仍是風輕雨淡地看著窗外,不曾收回眼神。
“倒也是剛到,”凈初自覺地走到桌前坐下,拈起了一塊糕點放入口中,綿軟清香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一塊還未吃完,便已然是不自覺去摸下一塊。
此時,凈白回過頭來,看向正在吃的津津有味的徒兒,嘆了口氣,將手中的茶水遞了過去,說:“不好奇嗎?關于那個鱉靈?”卻見凈初接過杯子,搖了搖頭,順了口氣,說道:“沒什么好問的,猜也便猜到了,應該是師父您提過的奉天教的賊人所為吧?如果沒有猜錯,望都也有天父留下的東西,所以他們才會拼盡全力。”
凈白點了點頭,他的想法與凈初一樣,此事的確蹊蹺,與當年奉天教的惡略行徑,十分相似,想來這次也與他們脫不了關系。
“你的說法是合乎情理的,不過只有一點不太對。”
“什么?”
“那位名叫鱉靈的男子我見過,他身上并沒有魅族的痕跡,甚至于三界內的痕跡,我都未曾發現。”凈白看著徒弟驚訝的模樣,又開口說:“這樣的人我歷來只見過三個,師父鶴雛,青丘白洹南還有......”
“還有?”
“還有,”多年前的光景猶如畫卷一般徐徐展開,強硬的闖入凈白的腦海,身著大紅色喜服的身影,笑意盈盈的臉頰,清澈深邃的雙眼,像是被擰開的水閘,全部的回憶在腦海中充斥。凈白痛苦的抱住腦袋,沒有理會身邊人伸出援助的雙手,只是顫抖著說出話語:“剩下的這個人,絕不可能再出現了。”
“師,師父,您還好吧?”凈初看著面前的人,痛苦難耐的模樣,雙目緊閉,牙齒死死地咬著沒有血色雙唇,面如死灰,豆大汗珠從臉頰滑下。凈初趕忙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將里面的藥丸和著水讓凈白服下,幫他拍著脊背順氣。
待凈白緩過勁來,凈初方才開口:“師祖交代過,這藥的毒性太大,不到萬不得已不可服用的。您都多年未曾發病,怎的這次來勢洶洶。”
凈白喘著粗氣,擺了擺手,努力地從方才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待呼吸平穩下來,凈白看著面前急的滿頭大汗的徒弟,開口安慰到:“行了,沒事了,**病而已,我下次會注意的。”見小徒弟還是沒有放手,又再三保證,才感覺到凈初的手松了松。
“好了,估摸著時辰,想見的人也快要到了。”凈白站起身來,對著徒弟說:“走吧,去見見那位鱉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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