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宮里,深夜的黑暗一陣陣侵襲而來,但是卻在一個地方被阻隔。那處宮殿,燈火通明,近乎照亮了整個夜空。
俯瞰過去,宮殿內栽種著叢叢花朵,正當桂花盛放的時節,香氣逼人,似乎從門外走過都會沾染一身的桂花香。金黃色的花瓣,層層疊疊的,微風輕撫,那花瓣落下,掉落在湖水中,泛起一陣陣漣漪。
進入室內,首先踏入的便是洛水閣特制的地毯,傳說在此毯之上行走,日行萬步,仍舊健步如風,只是罕物難得,一匹百金有余。在往前看去,前方設著八寶鏡銘案,上面置著洛女飛天爐,爐內燃著須臾飄渺香,供奉著的是天母凰若。
軟榻上是團云錦秀被,層層疊疊,鋪在一起,卻并未見厚重之感。旁邊的設的案幾上,擺放著九龍夜光杯,里面盛著涂山氏特制的葡萄酒,一旁的青花紋地盤里放著,初暮城的醉仙樓特有的玉疊芙蓉糕與青芒千層酥。
房子里的陳設無一不精致優雅,唯一不妥帖的,是那軟榻上正往嘴里狂塞糕點的小團子。
智和自從白日里師兄昏倒之后,便沒再吃過東西。白日里,明明正在觀看盛典,師兄忽然倒地,惹得周圍的人們一片大亂,甚至還有人大呼:“祭禮中斷,便是祖先社稷的詛咒,古蜀國必遭滅頂之災!
雖是,亂叫之人,很快便被帶走,但是大家也已經被影響,一時之間,原本秩序井然的祭禮,一下子變得躁動起來。
智和從小長在人文安靜,莊重肅穆的寺內,即使是熱鬧非凡的朝會,大家也會因為是寺內重地,不敢擅自擾了神靈的休息,都是安靜祥和,遵守秩序。他從未見過如此暴亂的人群,同樣的師兄又昏倒過去,師父趕忙上去攙扶,滿眼的都是焦急與擔憂。怕被人群沖散,師父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手,一刻也不敢松開。
但是,人群擁擠,智和沒有抓緊凈白的手,整個人被擠開,正當他要往前探去時,忽而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一時間竟看不到天空的樣子,入目便是一片黑色的衣角。
等到眼神從黑色移開時,自己已經被放在一個的房間的軟榻上了,師兄正闔眼躺在面前的榻上,而師父正在同一個白胡子老頭竊竊私語。智和茫然地看著周圍的的一切,知道看到案幾另一旁正端坐著閉目養神,面目柔和,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一個大叔。
“叔叔,我師兄沒事吧?”看著那人長了溫和慈祥的臉,智和實在是擔心凈初的身體,也沒有客氣,直接開口問詢到。
“你剛剛叫孤王什么?”端坐著的人睜開眼睛看向自己,那眼睛里是與溫和不相符的威嚴與犀利,那眼神直接給那面容蒙上了一層紗,將威嚴、霸氣放在外面,將溫和、善良隱藏著里面?吹侥茄凵,智和禁不住抖了三抖,不再敢講話。
“你都多大的人了,干嘛嚇唬小孩子!币魂嚾缛_税愫寐牭穆曇艉鋈豁憦卦诙,智和回頭看去,見一個女子站立在后方。
只見那女子,墨色般烏黑的長發,梳成高聳且蓬松的凌云髻。皺著兩彎小山眉,一雙狹長丹鳳眼,細而不小,嬌而不媚,眼尾上翹,雙目明亮。鼻梁挺直,精致小巧,似水滴滑落,嘴角微微上揚,唇若點櫻,看上去親切溫和,沖淡精致眉眼所帶來的沖擊。
臉頰微長,圓潤飽滿,輪廓流暢,膚若凝脂,粉光若膩。身材曼妙,娉娉婷婷,綽約多姿,舉手投足間皆為風情。
“梓童,你怎得過來此處?”望帝收斂的方才嚴肅的表情,見到王后,更是堆積起滿滿的微笑。
“就知道你是裝的,”江源氏沒有搭理他,而是將目光投在了智和的身上,她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了兩下智和的小腦袋,輕聲哄他:“沒事的小朋友,你不用怕他,有姨母在,他是不敢欺負你的!
“怎么就成姨母了?”望帝驚訝于妻子的直接,又看了看對面的圓腦袋的小寺人,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智和仍沉浸在被江源氏撫摸腦袋的感覺中,那溫暖纖細的手,撫摸在自己的腦袋上,如果是娘親的手,應該也會是這般溫暖吧。一想到,那個素未謀面的娘親,智和心中便泛起了無限的酸澀。
智和是凈初在寺院門口撿到的,從未見過自己的生身父母,從小在寺中長大,凈初悉心照顧,其他師兄的溫和對待,就連最態度惡劣的智通師兄,只不過是平日里調笑自己兩句,頂多是捏捏臉,拍拍腦袋,從未有過過分之舉。
他們的存在,很好的彌補了父親的缺失。可是,寺內沒有女子,小孩子生命里最重要的母愛,成為了最大的缺憾,雖然大家盡力彌補,但是母親的存在仍然不可替代。
平日里,智和所能感受到的母愛,就是看到寺內祈求的施主,她們對子女的寵愛,在神明面前希望子女平安成長。
可那些都離他很遠,他不過是云昭寺的一個小沙彌,連上前與施主講話的機會都沒有,他只能待在寺內的一個角落,默默地汲取著他所能感知到的細微的母愛。
今天,江源氏的維護,以及那頭頂感知到的溫度,都化作一陣陣熱浪,匯聚在眼前,形成一片濃濃的霧氣,而那霧氣消散,那一顆顆淚珠灑落的時候,正好捕捉到望帝瞪自己的余光。
聽到智和細微的哭泣聲,江源氏趕忙將小團子抱在懷里,大聲指責面前一臉委屈的望帝:“你怎么可以這樣嚇小孩子呢?都把他嚇哭了!”
望帝一臉委屈的辯解到:“不是我嚇的,他剛才就哭了!
可江源氏并沒有理會,只是焦急地哄智和,逗智和開心。望帝在旁邊看的整個人都酸了,自己還沒有被妻子這樣抱在懷里輕聲安慰,一時之間,怒氣沖頂,但是又不敢對著面前的人發作。
只能四處打量,看見已經照料好徒弟,閑下來的凈白,便大聲吆喝:“喂喂,凈白你好了沒,趕緊來看看你這個徒弟!彼煲盐业膼燮藿o拐跑了,望帝禁不住腹誹道。
凈白剛剛安排好床上的那位,晾好的茶水還未喝一口,便被望帝喚了過去。
走過去,便看見智和整個人被江源氏抱著,正在她的懷里嚶嚶哭泣。便開口出聲問詢:“智和,你還好嗎?“
聽見了師父的聲音,智和也就緩和過來,從江源氏的懷抱里離開,揉著哭紅的眼睛,甕里甕氣地回答:“我沒事的師父,師兄怎么樣了?“回過頭,又看到江源氏的衣服上滿是自己的淚漬,低下頭不安的開口:”對不起,娘娘,弄臟了您的衣服!
“沒事的孩子,你今日經歷的也太多了,承受不過來也正常!敖词闲奶鄣目粗媲,不安局促的低著腦袋的智和,又忍不住將他抱在了懷里。
凈白看著面前難舍難分的二人,邊開口說道:“娘娘,貧寺有一件事可否麻煩您!
“師傅不必客氣,但說無妨!
“貧寺這大徒弟仍昏迷在榻上,一個人怕是照顧不過來,可否麻煩娘娘幫忙,照顧智和幾日呢?“
聞此,江源氏自當是樂意的,忙不迭地答應下來,智和從懷中抬起頭,烏溜溜的大眼睛里面滿是難以置信。凈白看著智和,暗自朝他眨了眨眼睛,智和心中一下便明了,也就乖乖隨著江源氏離開了。
目送著二人離開,凈白心里忽然像是放下來一塊大石頭。智和從未體會過的母愛,如今竟在注定一生無子的江源氏身上體會到了,那份對于智和缺失的母愛所產生的愧疚,終于是抵消了些。只是不知,這究竟是福報,還是孽緣。
見二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凈白放心了,也便收回了目光,轉身便看到立在身后的望帝,登時就有些腿軟。
“杜宇!你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凈白一把推開他,坐在軟榻上,撫著胸口,又一氣喝了一大杯茶,方才順過氣來。
“誰能想到,鼎鼎大名的云昭寺住持,竟然這么隨意就被嚇到了!蓖垲H為幸災樂禍地打趣他,說著便要坐下,可是想象中的柔軟的觸感并沒有出現,反而是直接栽到了地下。望帝趕忙起身,四處看了一下,發現并未有人注意到自己,才松了一口氣。
向后看去,便見那一團藍氣將椅子的一腳卷起,讓那椅子直接凌空而起。
望帝一個白眼翻過去,在凈白身旁坐下:“公報私仇,太狠了吧,虧你還是修法之人。”
凈白放下茶杯,淺笑了一下,說道:“可不是我,那是澤靈都看不過去了!
“算了吧,還不是被你帶壞的!奥犚娝耐性~,望帝也沒有怪罪他,只是就這樣坐著,實在單調無趣,望帝便又開口:“你徒弟估計一時半刻也醒不過來,我們就在這里干坐著嗎?”
見凈白沒什么反應,望帝便繼續誘惑到:“我那里又蔚山居新到的柏春茶,還設好了棋盤,要不要過去?”
凈白沉思了幾秒,便開口:“澤靈,留在這里,等凈初醒來,帶他來見我!
見此情景,望帝也便笑了起來,想來,凈白這小子的愛好,倒是從未變過。
就這樣,凈白將凈初昏迷期間的事務同他講了講,二人也到了望帝安排的寢殿。
“想不到,來此一次,竟也了了智和的心愿。倒也算是,不虛此行!眱舫跸氲搅酥呛吞煺娴男∧槪睦镆彩侵鴮嵉拈_心。
“那便是最好的,可以叫那小孩子開心,也算是功德一件!眱舭着牧伺耐降艿募绨,囑咐了幾句,叫他早點歇息。
正要往自己的寢室走去,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凈初:“先等一下,凈初!眱舭讖奶摽瞻凳依,提溜出來兩只兔子,放到了凈初的懷里,說:“這個差點忘了,記得給它們喂點食物。不然,若是出了問題,智和定是又要哭鼻子了。”
囑咐完畢,凈初便抱著懷中的兩只,已經餓了有段時間的兔子,去了自己的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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