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沉寂許久的唐文熙再度出山那天,易暉剛把江一芒送上回家的飛機,聽說他快到車站了,馬不停蹄趕過去。
到地方左張有望不見人,被一個灰頭土臉的路人撲上來抱住的時候嚇得差點跳起來,通過兩只熟悉的杏眼認出是唐文熙,易暉更驚訝了:“你怎么曬成這樣?”
唐文熙狐疑地摸自己的臉:“有那么黑嗎?哎呀沒關系,你能認出我就好。”
問他這些日子干什么去了,他說去山里采風了,易暉摸摸自己一個夏天沒曬黑反而悶得更白的皮膚,假采風遇到真采風,心中不禁涌上一陣羞愧。
兩人找了家奶茶店坐下,唐文熙從包里掏出一個盒子:“我千里迢迢給你帶回來的禮物。”
易暉打開盒子,是一只蝴蝶標本。
“紫閃蛺蝶,還蠻好看的吧?”唐文熙很是自豪,“我在山上抓的,連夜做成標本,就想著帶回來給你看看。”
易暉隔空摸了摸蝴蝶花紋繁復的翅膀,點頭道:“好看的。”過一會兒抬起頭問,“想著帶回來給我看?我可沒說要看蝴蝶。”
“咱們倆誰跟誰啊,這話你聽聽就得了。”被易暉打量得發(fā)毛,唐文熙無奈之下只好招了,“是他說過看,答應過要捉一只送他,現(xiàn)在他不要了……你別嫌棄。”
易暉哪會嫌棄,收下蝴蝶標本,回贈了一幅畫。
唐文熙看著畫上托腮笑的自己,驚喜道:“這什么時候畫的啊?”
“趁你不注意的時候拍的,趁你不在的這段時間畫的。”易暉道。
唐文熙撓頭:“對不住啊,不是故意不聯(lián)系你,山上信號實在差,什么都發(fā)不出去。”
易暉知道他是治療情傷去了,自是不會生他的氣,點了一桌子不同口味的奶茶:“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了,來,為我們圓滿成功的采風活動干杯。”
喝著喝著,真有點醉了。
唐文熙從山上下來就直奔S市,這會兒奶茶也沒辦法讓他打起精神。他把腦袋擱在易暉肩上,打了個飽嗝,說:“誰說走近大自然會讓人心胸開闊的?放屁,我怎么越來越討厭他了呢?”
易暉順勢把頭擱在他腦袋上:“別聽他們胡說,感情這東西非愛即恨,什么‘分手了還能做朋友’,都是騙人的。”
唐文熙嘿嘿地笑:“江同學,這是我認識你以來,你說的最像成年人的話。”
易暉佯裝憤怒道:“你笑我像小孩子?”
唐文熙在他肩窩里搖頭:“不是,你給我的感覺就……就被保護得很好,單純到有點天真的地步,從你的作品里就看得出來。”
易暉似懂非懂:“這是在夸我嗎?”
“當然。”唐文熙瞇起眼睛,“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經歷這么多事還能保持熱情,我就……就滿腦子壞主意,就想讓他也嘗嘗我受的罪。”
“誰沒這么想過呢,”易暉慢悠悠道,“可是讓他嘗了又怎么樣?你不僅不會覺得痛快,還會更難過。”
唐文熙支起腦袋,直勾勾看著易暉:“有情況。”
易暉學他嘿嘿笑:“沒有啊,就有感而發(fā)。”
唐文熙眼珠一轉,湊近了報出一個名:“哆啦哼哼?”
三十公里外的市區(qū)里,正在公司旁聽討論會的周晉珩打了個噴嚏。
會議結束,小林走過來:“需要感冒藥嗎,或者干脆去醫(yī)院打一針?明天就要進組了,這個狀態(tài)可不行。”
周晉珩抽了張紙擦鼻子,順便扭了扭手腕,燙傷后新長出來的皮膚泛紅緊繃,不過并不明顯,也不影響動作。
他說:“放心,已經接下的工作我不會怠慢。”
閑了幾個月只跑了幾個散活兒的周晉珩接了一部新電視劇,從投入資金到制作班底都是普通水平。若不是當初的罷演事件鬧得太大,害他在圈里名聲難聽,也不至于跟之前的幾部大制作失之交臂。
公司為此很擔心,好在周晉珩還年輕,潛力又強,再扶起來也不是什么難事。這回給安排的電視劇也聽話接下了,合約期內他們還是很樂意繼續(xù)捧他,將來就算翅膀硬了出去自己開工作室,也能惦記著前東家的好,給點幫襯。
他們想到的這些周晉珩自然也能想到,不過他二話不說接下這部戲的主要原因是這戲在S市拍,偶爾幾出外景也在周邊城市,沒他戲份的時候他隨時可以回家。
放下狠話要養(yǎng)易暉幾輩子,沒有工作是肯定不行,必須接點活兒過度的話,在周邊地區(qū)拍攝的便是最佳選擇。
晚上公司在附近定了個包廂,要慶祝周晉珩東山再起,小林說這詞用得不恰當,一直沒下去過哪用得著再起,周晉珩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肩。
許久沒參與應酬,眾人逮住機會紛紛勸酒,周晉珩喝了兩杯就說不能喝了。
在座都是跟他合作三四年的人,都知道他曾經有過一段未公開的婚約。經紀人揶揄道:“怎么,家里又藏新人了?”
本想說還是原來那個,想到易暉至今不愿承認身份,周晉珩干笑了下,說:“嗯,他不喜歡我喝酒,你們幾個抽煙的也離我遠點兒,別碰我一身煙味。”
易暉對氣味敏感,這些天他回家時但凡碰面,易暉動動鼻子就知道他有沒有好好抹燙傷膏。有次他忘了,怕被責怪嘴硬說在車上抹過了,易暉抓起他的手,在傷口周圍摸一圈,小臉登時掛下來:“騙人,明明沒抹。”
想到這是一種變相的關心,周晉珩就壓不住上揚嘴角。
“我看你是想整死公關部。”經紀人調侃完追問道,“那這回是繼續(xù)隱著還是……”
周晉珩剛進公司時規(guī)劃的就是走實力派路線,誰知外形太招人圈了一堆女友粉,是以公司早有打算,沒想讓他一味瞞著。
說到這里,周晉珩又笑不起來了。眼看跨入年末,離半年時限越來越近,雖說易暉表面上已經軟化,可他還不確定易暉到底怎么想,是愿意給他一個機會呢,還是……
他也不敢問,想著能多拖一天就多努力一天,萬一哪天運氣好戳到易暉心窩子上,就能把人留下了呢?
他不知道以前那個易暉是怎么喜歡上他的,不過就算知道了,在時過境遷的現(xiàn)在故技重施肯定沒用。周晉珩暗自嘆了口氣,拿起手機給易暉發(fā)消息,說今晚要晚點回去,讓他自己吃飯。
最近偶爾會給易暉發(fā)短信,都是匯報一些他認為有必要的事,雖然從未得到過回復,但易暉至少沒有反對,也沒有拉黑他。
所以這次周晉珩也沒期待得到回復,半個小時后,他看到手機屏幕上出現(xiàn)的一個數(shù)字“3”時,愣了好一會兒,反復看幾遍,才確定是易暉回復的短信。
(中)
天色已暗,城郊的青黛山附近,廂式貨車堵在路口,一條堆了許多廢棄家具的狹窄巷道里,易暉和唐文熙雙手被反綁在身后,背靠背坐在地上。
面前一共有三個壯漢,一個在巷口修車,另外兩個一人持刀一人拿棍,坐在小馬扎上借著外頭的路燈光盯著他倆。
易暉的腦袋還有點暈,只記得他和唐文熙從奶茶店出來,拐個彎準備去乘公交,猝不及防被從身后襲擊,醒來就在這兒了。
唐文熙比他醒得早,偷摸掙扎半天也沒能把易暉腕上的繩子解開,只好放棄,把他握在手心的手機抽了出來,悄悄藏在屁股底下。
剛藏好,手機就震了一下,怕聲音傳出去,唐文熙沒話找話:“抽煙嗎二位大哥?”
兩人中瘦一點的那個把手電打到他身上:“我警告你別耍滑頭,本來要抓的也不是你,少說兩句還能留你個活口。”
易暉心中一凜,剛才他就在猜這伙人是沖他來的,果然不錯,唐文熙只是倒霉被順道一起抓來。
他用尚且能活動的幾根手指去戳唐文熙的胳膊,讓他少說兩句。不知他是沒接受到訊號還是理解錯了,還說個不停:“我身上帶著一包好煙呢,二位大哥不想抽,能幫我點一根不?第一次碰到打劫的,都快嚇尿了。”
叉著腿坐在那兒的胖子嗤嗤笑了起來,轉動刀柄,流過刀鋒的光刺得人眼痛:“打劫?你就這么看不起哥幾個?”
周遭光線昏暗,這兩人又背光坐著,易暉看不清他們長什么樣,心中越發(fā)覺得事情不妙,歹徒若是蒙面還好,不做偽裝就讓人覺得他們根本不怕,因為沒打算留活口。
不過這幾人看著也不像窮兇極惡的亡命匪徒,至少經驗不怎么豐富,出來綁人車還能壞在半道上,他一個傻子都知道要速戰(zhàn)速決,越拖留下的痕跡就越多,成功的概率也越低。
易暉強作鎮(zhèn)定:“那你們把我們弄來干什么?”
那胖子說:“受人之托,給你點教訓。”
易暉還沒來得及問,唐文熙搶在前頭揚聲道:“那你們肯定是弄錯了,我這朋友最是善良和氣,從沒有得罪過人。”
瘦子從口袋里掏出照片比對了下:“分明就是你,叫江一暉對吧?”
易暉一愣,隨后想了想,心里便有數(shù)了:“托你們整我的是個畫畫的,對嗎?”
胖子但笑不語,無異于默認。
唐文熙也想起來了:“是去年碰瓷你抄襲的那個?靠,太下作了吧,你都好心放過他了,他居然倒打一耙?”
易暉只覺得心涼。那件事當時全由周晉珩處理,除了那些評論,他沒有受到其他任何傷害,這會兒才切身體會到什么叫人心險惡。
那邊車還沒修好,胖子便有空跟他們廢話兩句:“你自己得罪誰自己不清楚?”說著揚下巴沖瘦子道,“不止一個吧?”
瘦子歪著嘴笑:“本來只說給點教訓,臨了又來個人,說要加碼,我們一尋思,跑一趟拿兩份工資,何樂而不為呢。”
易暉稀里糊涂沒聽懂,唐文熙又“靠”了一聲,用肩膀碰他:“你還得罪誰了?這是要把你往死里整啊。”
易暉平時很宅,人際關系簡單到認識的人兩只手就數(shù)得過來,順著這點線索稍一思考,不由得倒抽一口氣,難道是方……
“大哥,您看都到這兒了,就把這倆人的名字告訴我們唄,我們死也好做個明白鬼。”唐文熙道。
瘦子拿著棍子在掌心里敲:“干咱們這行也有規(guī)矩,再說你又不是……”
話說一半,巷口傳來聲音:“你們快來個人看看,這引擎是不是也壞了?”
胖子站起來,拎著刀罵罵咧咧地走過去:“要你有什么用,一個破車修半天都沒好,幸好這地兒偏僻沒人,不然老子剛出來就要被你們倆再坑進去。”
“嘿,老大。”胖子走遠了,唐文熙沖坐在原地的瘦子道,“老大您真不抽煙嗎?我這口袋里藏著包進口煙呢,跟您打個商量,您抽了這煙就把我隨便丟哪兒唄,本來也不關我啥事啊對不對?”
那瘦子一直受制于人,這會兒被喊老大,禁不住搖頭擺尾洋洋得意,扭頭瞅那邊趴在車頭不知在擺弄什么的兩個傻逼,尋思著橫豎也不會有人知道。
唐文熙趁這段空隙扭頭跟易暉耳語:“待會兒他過來我站起來把他往墻邊撞,你就趁機跑。”
易暉猜到唐文熙剛說的話有其他目的,沒想到竟是為了救自己,忙道:“不行,太危險了,他們沖著我來的,你——”
“對啊沖著你來的,所以他們不會把我怎么樣,待會兒車修好就更跑不掉了。”唐文熙眨眨眼睛,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只有這么一個機會了,你聽我的,我站起來你就跑,往車尾方向跑,短信不是已經發(fā)出去了嗎?你去找那個哆啦哼哼,我已經沒念想了,你可別……”
易暉還欲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那瘦子邊念叨著“算你有眼力”邊往這邊走。唐文熙最后用挨在一起的手指勾了一下易暉的,像在無聲地叫他聽話,待到那瘦子走到跟前,他猛地松開手,蹬腿站起來,弓著身體沖了過去。
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易暉無從選擇,咬牙站起來,按照唐文熙說的往巷口跑。背后傳來一聲悶響,他跑到半路扭頭看,唐文熙被一棍打倒在地,瘦子還坐在地上,扯著嗓子吼:“跑了,跑了,快抓人啊!”
易暉想回去看看唐文熙怎么樣了,想到他的叮囑,還是心一橫,扭頭繼續(xù)跑。
快到巷口,埋在車頭里的倆人后知后覺地探出腦袋,胖子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發(fā)生什么事,“操”了一聲,忙抄起家伙追上去。
易暉本就跑不快,加上被反綁著手,身體無法平衡,剛出巷子被地上的坑一絆,向前栽了個跟頭,還沒爬起來就被胖子提著后衣領拎了起來。
后趕到的瘦子拿起膠帶在他嘴上一頓纏,這下叫也叫不出聲了。接著腳也被捆上,易暉被扔進車子的貨箱里,頭頂?shù)睦淠髡谶\作,冷氣隨著嗡嗡聲往車廂里填充。
門沒關,易暉手腳被縛,翻了幾次身也沒能坐起來。
這種偏僻的地方根本沒人經過,他只能睜大眼睛看著外面的夜色,聽那三人商量如何把他處理掉。
“修不好就算了,開到山上應該沒問題,咱們趕緊走吧,不能再拖了。”
“待會兒還有一段公路要走,把人鎖在里面會凍死的。”
“要不開著貨箱門?”
“傻逼,開著門不就讓人發(fā)現(xiàn)了嗎?”
“那你開快點兒,把人扔到山上我們就走。”
“這樣能行嗎……”
“怎么不行,別說在車里凍死,你以為這個天氣把誰扔到山上能有活路?”
“那個順手抓來的小子怎么處理?”
“就扔這兒吧,被我打暈了估計一會兒就醒,死不了。”
聽到這里,易暉狠狠松了一口氣,唐文熙沒事就好。
待到那三人商量完,另外兩人開門上車,瘦子繞到貨箱跟前,一腳踩在梯子上關貨箱門,易暉又掙扎起來,趁門沒關嚴,借著轉動積攢的力量撞開門滾了出去。
貨箱離地面距離頗高,身體著地的瞬間易暉疼得眼前一黑,他拼命保持清醒,回想周晉珩教過的被束縛時的自衛(wèi)法,曲腿蓄力,在瘦子追上來的瞬間猛蹬一腳,瘦子“嗷”了一聲摔坐在地。
然而這招只能用于拖延時間,而且夠對付一個人,已經上車的兩人聞聲趕來,再次把易暉抬起來丟進車廂。
瘦子在兩個手無寸鐵的還被綁著的人跟前連吃幾虧,氣得提棍子要揍他一頓,被修車的那個拉住:“算了算了,耽擱好久了,這一代再晚一點有警察巡邏,快走吧。”
胖子和修車的轉身回車上,瘦子踩在梯子上,沖易暉啐了一口:“小樣,還不是得死在老子手里。”
經過剛才的折騰,易暉已經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了。他勉強睜開眼睛,看著車門慢慢關上,脫力地躺了回去。
遇到這種事,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他曾經在山上死過一次,不知道他們說的山上是不是比這冷藏車廂里還冷。
不知道這次會不會有人來救他。
等了一會兒,沒聽見關門落鎖的聲音。
易暉深喘一口氣,豎起耳朵凝神細聽,只能分辨出砰砰幾聲皮肉碰撞的悶響,間或夾雜著幾聲慘叫。
他以為這三人內杠打起來了,艱難地撐起腦袋,正好看見快要被關上的門突然大開,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路燈光的包圍下闖入視線。
“暉暉,你在里面嗎?”
聽到這個聲音的剎那,易暉的心臟驟然開始狂跳。不是害怕慌亂的跳,而是等了好久好久,最終等到了的那種輕松和喜悅。
他還是來了。
(下)
周晉珩確定易暉在里面后,抬腿就往貨箱上爬。
里面溫度很低,手摸到邊緣都能感覺到刺骨的寒氣。他心急如焚,一心想趕緊把易暉接回家,沒注意到身后被他撂倒的三人其中一個提著刀站了起來。
一個“暉”字喊到一半,被一聲悶哼取代,周晉珩的半個身體趴在車廂邊緣,猛踩一腳跳進貨箱內,然后連滾帶爬地沖到易暉身邊,扶著他的頭把他抱起來,先把纏在他嘴上的膠帶拆開。
“門、門……”剛能說話的易暉顧不上喘氣,嘶聲喊了起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周晉珩扭頭的瞬間,貨箱門被重重關上,世界徹底陷入黑暗。
摸黑把手腳的繩子解開,易暉被綁了許久的肢體關節(jié)還僵著,就被周晉珩一把抱進懷里:“別怕,我在這兒,別怕……”
忍了許久的眼淚在這一刻順著臉頰無聲滑落,易暉張了張嘴,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拼命搖頭,告訴他自己不怕。
周晉珩趕了一路,又打了一架,居然沒把帶來的東西弄丟。他把搭在肩上的圍巾拿下來,耐心地一圈圈給易暉裹上:“有點冷,先把圍巾戴好。”
車子發(fā)動起來,不知開向哪里。易暉狼狽地跪坐著,任由周晉珩擺弄,黑暗中似乎能看見他那雙看著自己的眼睛,跟他在夢里見過的一樣明亮,一樣叫人安心。
“你……”易暉磕磕巴巴地開口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在求救。”
在巷子里醒來時,唐文熙的手機已經不在身上了,易暉的因為藏在大衣下的褲子口袋里免遭一劫。
被打暈的前一刻易暉剛收到周晉珩的短信,走在路上思考該怎么回復,所以背在身后一解鎖就是短信界面。他來不及切換,循著印象在鍵盤上打字,只知道消息發(fā)出去了,卻沒想到周晉珩能這么快猜到,并且如此迅速地趕了過來。
“我不知道你在求救,我以為——”周晉珩說著把剛系好的圍巾拉到嘴巴以下,捧著易暉的臉,湊過去在他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就發(fā)了個‘3’,我以為你在索吻。”周晉珩語帶笑意,“機會難得,我怕你反悔,就趕緊過來了。”
唇上還殘留著一抹尚帶余溫的濕潤,易暉呆了片刻,意識到周晉珩在開玩笑逗他開心,這兇險的情況下實在笑不出來,抬手推了他一下,耳邊傳來一聲壓抑著的痛呼。
易暉忙坐起身,扶著他肩膀四處摸索檢查:“怎么了,哪里疼?”
貨箱里沒有任何光源,摸了半天什么都沒摸到,周晉珩準確地按住他的手:“乖,別摸了,這里太冷了,你會感冒,我們回家再……”
車廂里溫度越來越低,每說一句話就有一股熱氣噴在臉上。周晉珩越是這樣不著調地轉移視線,易暉就越是心驚膽戰(zhàn):“到底怎么了,哪里受傷了,讓我看看。”
周晉珩擰不過他,嘆了一口氣后,再次傾身抱住他:“讓老公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易暉就噤了聲,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了。
兩人胸口緊貼,不同頻率的心跳穿過皮膚互相傳遞,恍惚間,易暉仿佛回到了上輩子,抱著自己的人混不吝地自稱“老公”,在自己難過的時候勾唇笑著說:“有什么好哭的,不是還有老公在嗎?”
易暉喉嚨哽咽,慢慢地抬起胳膊,回抱住周晉珩。
密閉的車廂里,鐵銹味剛散發(fā)到空氣中便凝固凍結。周晉珩似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又好像在剛才的搏斗中耗盡所有力氣,身體的重量一點一點壓到易暉身上。
搭在他寬闊后背上的手先是摸到一個凸起的刀柄狀的東西,易暉不敢呼吸,一點勁都不敢使,左手緩慢地往下移動,在顫抖中摸到一手黏膩的液體。
“對不起,對不起……”急促而微弱的呼吸中,周晉珩閉著眼睛,在易暉耳邊呢喃,“這次,我沒有來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