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寧愿從起床開始就不停地給沈佑一發消息。
起床發,吃飯發,出門發,自習也發。
情況比預想地要好一些,沈佑一還會回復她消息。
想著他上午在禮堂聽軍訓動員大會還比較有空,寧愿糾結了一下,還是把晚上要去面試的事情跟他講了。
十分鐘后,沈佑一回復了一條消息:【在哪?】
寧愿很快報了個地址,這次他回復的很快。
【沈佑一:走的時候說一聲。】
【寧愿:好嘞。】
寧愿徹底安下心來去繼續復習。
為了避免水腫,一整天她都沒吃什么東西,只是靠喝水充饑。
下午四點鐘,寧愿收拾了下東西,打算先回一趟寢室放書。
因為打算坐地鐵去,耗時比較久,寧愿放好東西便出發了。
路過運動場的時候,看見里面一個個小綠人方陣正在揮汗如雨地訓練著。
寧愿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給沈佑一匯報行程。
這個時候,他應該正在某個方陣里訓練。
雖然不確定他看不看得到,寧愿還是停下步子,低頭發消息。
不出所料,沈佑一果然沒有回復。
快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寧愿注意到校門外站了個穿著迷彩服,身材高瘦的人。
那人帶著帽子,微微低著頭,帽沿遮住了大半張臉。
這是……翹掉軍訓了?
膽子真大啊……
她瞇了瞇眼,只大概看出是個男生。
像是察覺到這邊有人在看他,迷彩服抬起了頭,向著寧愿的方向看了過來。
在寧愿看清那張臉的瞬間,停住了步子。
是沈佑一。
他沖著她招了招手,寧愿連忙快步走了過去。
“你怎么來了?是要陪我一起去嗎?你不生我的氣了嗎?是嗎是嗎是嗎?”她有些驚喜地連聲問著。
沈佑一氣定神閑,理所當然道:“不然呢?”
不知道他這三個字回答的是第幾個問題,寧愿將它默認為第三個。
她笑嘻嘻地湊近了些,語氣里充滿了諂媚:“我們佑佑真是長大了,都會想著來保護姐姐了。”
沈佑一的耳根紅了紅,微微側過頭,隨意扯了個問題:“怎么去?”
“當然坐地鐵啊。”寧愿指了指對面的地鐵站,又忽然想起來了些什么,遲疑著,“你下午不是應該開訓了嗎?怎么出來的?”
沈佑一沉默著往前走,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寧愿心里浮現一個念頭,她瞪大了眼睛,大步追上他,不可置信般驚呼:“你是不是撒謊裝病了?”
沈佑一舔了舔嘴唇,臉上露出些許不自然的神色。
寧愿有些震驚,喃喃著:“不得了了……沈佑一撒謊逃課了。”
在她的心里,沈佑一從小便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做事情總是一板一眼的,像個固執守舊的小老頭。
他長到這么大,撒過最嚴重的的謊,應該就是在不想理人的時候拒絕別人,譬如:我不會、不認識、不知道。
如今竟然會撒謊逃課了,寧愿忽然覺得自己是個惡人,猶豫著說:“不然你還是回去吧……”
沈佑一皺了皺眉,抬手捏住她的后脖頸往前推,淡淡道:“少啰嗦。”
少年溫熱的指尖碰到了她的脖子。
因為兩個人都在走路,他的手在捏穩前,還輕輕滑動了寸許。
也許是因為多年握筆的原因,寧愿能清晰地感受到沈佑一的食指和大拇指的指尖帶著一層薄薄的繭。
她的脖子本就敏感,忽然被他的手捏住,這感覺實在有點微妙,寧愿瞬間便閉上了嘴。
地鐵上人不多,兩個人沉默著并肩坐在一起玩手機。
氣氛沉默的有點尷尬,寧愿刷著微博,努力想找個好笑的段子和他分享,以此來活躍一下尷尬的氛圍。
沈佑一卻在她找到話題之前開了口。
他劃著手機屏幕,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頭也不抬地問:“中秋節你回不回家?”
“回啊。”寧愿翻出手機日歷,算了算日子,“還有半個月,那時候你們軍訓也要結束了吧?”
沈佑一‘嗯’了一聲,又問:“那一起走?”
寧愿點了點頭,表情有些莫名其妙:“難道你還有什么別的安排?”
因著她這句反問,沈佑一心情好了不少,他按滅手機屏幕,換了個話題,問出了個寧愿意料之外的問題:“你去拍攝,開心嗎?”
寧愿下意識地回答:“開心啊。”
沈佑一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示意她展開說說。
寧愿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吧,就是感覺很有意思,關鍵是掙得錢也多。”
說到錢。
“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是因為錢不夠用才格外省著,既然掙錢,怎么不過得舒服點兒。”
“原來你以為我吃不飽飯啊,怪不得一直成箱成箱的給我寄零食……”寧愿恍然大悟般笑了笑,接著很認真地回答,“我覺得我過得挺舒服的啊。比起花錢,看著賬戶上的數字慢慢變多,我更能感受到幸福。”
沈佑一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行,開心就行。”
“啊?”
地鐵車廂里有些行駛時的噪音,寧愿沒太聽清。
沈佑一提高了些音量,說:“我說,別再像完成任務一樣給我發消息了。”
我要的,不是這個。
寧愿呆呆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沈佑一看著她的表情,開始反思自己剛剛的話是不是有點傷人。
正當他思考的時候,寧愿一臉嚴肅地開了口。
“你前一句話,說得有這么長嗎?”
“……”
“我穿越了?”
“……”
“你說,這世界上會不會真的有人能操控時間?”
“……”
“我其實早就有這個想法了,你想不想聽聽我的分析?”
“不想。”
沈佑一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再也不想聽她分析這類問題了。
寧愿初中的時候,有一次學校組織去天文館春游。
那天放學,她趴在自家的窗臺前,興致勃勃地跟樓下的沈佑一說了一個多小時,主要是在分析‘世界上會不會有外星人’。
她從古代神話講到傳言新聞,可以說是滔滔不絕。
沈佑一不明白為什么背一篇《陋室銘》都需要花三天的人,對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卻能過目不忘,甚至大腦似乎還能分類儲存。
“所以,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是有外星人的。”少女寧愿一臉篤定地下了結論。
“……”
那一刻,沈佑一開始后悔一個小時前為什么要開始聽她說這些。
他沉默地盯著寧愿看了許久,久到她心里開始有點發毛:“……你干嘛一直盯著我?”
“你開始講的時候,”沈佑一的語氣很平靜,“跟我說的是,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有外星人。”
寧愿整個人僵住,兩三秒后,尷尬地笑了兩聲:“哦,是嗎……哈哈……那個什么……講得時間太久了,跑題了……”
沈佑一無語,轉了轉因為仰頭太久,有些酸痛的脖子。
“那我這也是幫你放松一下了嘛,寫作業多枯燥啊對不對。”寧愿笑瞇瞇的,很快開始美化自己剛剛的行為,“你想啊,我看這些東西得花多長時間啊,我這樣全部講給你聽,不就為你節省時間了嗎?”
沈佑一動作一頓,手扶著脖子,微微偏著頭,問:“這些東西,你都是什么時候看的?”
“做作業的時候啊。”寧愿回答地很快,還很詳盡地補充著,“比如背書背累了的時候,寫作文沒靈感的時候,還有寫數學寫得腦子轉不過來的時候。”
沈佑一:“……”
哦,破案了。
寧愿來面試的是一支mv的拍攝,徐彤其實心里也沒底,她一直沒太接觸過這類業務。
這次是因為負責這支mv籌備的制作人看到了寧愿上半年拍的一組寫真,覺得很符合他們這次mv的女主角,便主動聯系了。
寧愿和沈佑一到了之后,徐彤便帶他們進了一間甜品店。
這里是一家私人甜品店,裝修風格很獨特,有兩層樓,此刻店里的客人不是太多。
三個人直接穿過一樓,上了二樓。
二樓被包了場,沒有客人,只有很多拍攝的設備和忙碌著的工作人員。
樓梯口不遠處圍坐著一圈人,正在看監視器。
徐彤仔細辨認了一下,壓低聲音喊道:“吳總。”
兩三聲后,有一個中年男人回了頭,他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的樣子,模樣很儒雅,架著一副黑邊眼鏡,還蓄著約莫兩指長的山羊須。
他起身走了過來,笑著同徐彤握手,客氣道:“真是不好意思,還辛苦您特意跑這么遠,可我最近實在是太忙了……”
徐彤也笑著打官腔:“哪里哪里,吳總太客氣了。”
山羊須向徐彤身后看去,一眼便看見了寧愿,他目光頓了一下,夸贊道:“這位就是寧愿吧,真人比照片看著更靈動了。”
沈佑一皺了皺眉,覺得這個吳總莫名有些讓人覺得不舒服。
像是察覺到他的敵意,山羊須的視線又落在了沈佑一的身上。
他有些疑惑地問道:“這位是……”
徐彤回頭看了一眼,介紹著:“哦,這位是寧愿的……”
她忽然想起來自己也沒問過他和寧愿的關系,只好將目光挪到寧愿身上,示意她補充一下。
寧愿剛打算開口,沈佑一搶先一步接了話:“朋友。”
“果然帥哥美女喜歡一塊玩啊……”山羊須語氣夸張地感慨著,繼而,話鋒一轉,像是好奇般問道,“您是……軍人嗎?”
“軍訓。”沈佑一淡淡道,不太愿意和他過多交談。
山羊須閱人無數,哪會察覺不到他這明顯的情緒。
便尷尬地笑了兩聲,指了指右邊一個還算空著的角落,笑著說:“我們也別站著了,去那邊坐著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