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千里之外，這一天蘇惜歸也是起了大早。
不過不是他自己醒的，實在是庭院里的家仆太吵。
等他穿好官服推門一看，是冷冬在給家仆發工錢。
“冷管家，這邊可是結束了。”他走過去問道。
冷冬看到是蘇惜歸來了，手中動作一停道，“蘇大人，我這還需一段時間，還請大人移駕客廳去用早膳，等我這邊一結束，就去備馬。”
“也好，客廳在何處？”正好蘇惜歸肚子也餓了，昨天光被孫遠灌酒。
那一桌的美味佳肴，他都沒吃上幾口，等他回府早就冷了。
冷冬瞪了一眼正要領工錢的家仆，一聲催促道，“還不帶大人去？”
那家仆反應極快，立馬道，“大人請隨我來。”
不怪蘇惜歸不記路，這郡守府都比京城的戚府還大。
那家仆把他領進客廳，支支吾吾道，“大人，我……我還要去領工錢……”
蘇惜歸沒有留他的意思，舀起一勺燕窩粥嘗了一口，說道，“去吧。”
本以為燕窩粥會很美味，也不過如此。
甚至還不如……
蘇惜歸被腦海里一閃而過的想法嚇到了，他方才竟是想起了楊姑娘。
說起來在那山洞不過是呆了幾日，他卻覺得比幾年還長。
吃的東西也好，楊新語說過的話也好，他記得清清楚楚。
他這到底是什么了？楊姑娘便讓他覺得那么熟悉嗎？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等回過神的時候，冷冬正站在桌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都不知他何時來的。
蘇惜歸站起身，神色一正道，“走吧。”
冷冬在府門口背好了馬車，就是他昨天騎來的那輛。
不過卻不見車夫的影子，蘇惜歸問道，“車夫不在嗎？”
冷冬在蘇惜歸面前，就跟人偶差不多，雖然是蘇惜歸的疏漏，但他一句話就帶過去。
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語氣，倒更像是他的錯：“家仆都被大人遣盡，只能我來當車夫，希望大人莫要嫌棄。”
蘇惜歸只是想把家仆都趕走，防止這里面有四王爺的人。
沒想到他操之過急，如今倒成了欠缺人手。
雖然冷冬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他還是一臉的自責。
以前他跟戚將軍行軍打仗，不管怎么樣會有戚將軍會替他善后。
但從此以后，他必須學會處處滴水不漏，否則就是拿他自己的命開玩笑。
只聽他沉吟一聲，說道，“是我疏忽了，應該留下兩個家仆。”
他新官上任，怕是顧不及家宅，注意全在軍營。
這么大的家宅，總要有人來打點。
看來他除了冷冬，還得另外培養心腹。
“不，是小的失職，身為管家卻忘了提醒大人。”冷冬把頭埋的很低，甚至要比蘇惜歸還自責。
不過他很快便道，“不過大人放心，我沒把所有家仆都遣走，也留了兩個值得信任的家仆。”
蘇惜歸心中放下了些提防，朗聲笑道，“不愧是冷管家，這樣我也能放心去軍營。”
這是他第一次欣賞冷冬，雖然他幫了自己很多，但他一直防著他，說是讓冷冬去取錢，不過是為了看他的表現。
如果冷冬把他的錢都取走，趁此遠走高飛，他也就能看清他的為人。
再說，冷冬怎么說都是四王爺給的人，這也是對他的忠誠度進行試驗。
好在冷冬沒讓他失望，不僅幫他取來錢，還把府里治理的井井有條。
“大人哪里的話，還請大人上車。”冷冬做了個請的動作，蘇惜歸一躍跨上馬車。
北朝設有四州八關，安臨關位于安臨郡內，是北朝與南月國之間的第一關。
蘇惜歸對安臨關早有聽聞但他從未去過。
一來是四王爺管轄的是滄州，與東海州沒有相連的關口。
二來北朝與南月多年未有過戰爭，這一帶很是太平。
蘇惜歸身為郡守，安臨關在他管轄范圍，他自是要與關口守御一見。
馬車在安臨關一停穩，冷冬就下馬敲響了城門。
然后就聽到城門上方喊道，“門外是何人？”
冷冬長得高壯，聲音也很沉厚：“我乃郡守府的新管家，馬車里坐的是新上任的郡守蘇大人。”
樓上沒人再回應，不過很快就有人氣喘吁吁，拉開城門道，“蘇大人有請。”
馬車被冷冬牽著往前走，蘇惜歸掀開簾賬，感覺城門內一股子蕭條的氣氛。
“就你一人看守城門？”蘇惜歸沉聲問道。
來開門的正城門是守衛，他摸了摸腦袋，傻乎乎笑道，“本來是有四個人，后來就變成了我一個人。”
蘇惜歸打量了他一眼，此人長得瘦弱，都不及冷冬的強壯。
這樣的人做城門守衛，若是南月國大軍來襲，要如何迎敵？
只怕城門輕易就被攻陷，那樣以來，周邊的村縣都會被毀于一旦。
這一個安臨關，包圍可不只是安臨郡的人，還有向北向東，更多的村莊和郡城。
不過蘇惜歸此行，只是為了探一探營中的風氣。
孫斌貪污腐敗被抓，關口守御卻沒有被牽連。
蘇惜歸懷疑其中有什么勾當，只是沒給朝廷查處。
如果能在他扣下一筆臟銀，那就能補足銀錢的缺失。
不管是府里還是營中，都需要銀錢來周轉。
正是沉思，只聽馬車外傳來一道討好的聲音：“蘇大人親自前來拜訪，下官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恕罪。”
蘇惜歸聞聲掀開簾賬，輕輕一躍就下了馬車。
只見說話的是個大腹便便的胖子，留著八字胡，想必就是關口守御王陽。
一身官服被他身上的肥肉繃得貼緊，看上去可不只一點油水。
不過能背著朝廷偷撈油水的人，絕不會像孫遠那么容易招供。
他還要試他一試，首先還是拉近兩人的關系。
蘇惜歸故意沒擺官腔，一口和藹的語氣說道，“日后本官多有叨擾王大人之處，王大人莫要客氣。”
王陽方才是聽到冷冬的聲音趕來，沒想到沒被責罵，暫且松了口氣道，“蘇大人說的極是，只是不知這次蘇大人所來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