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恒仔細看著這一個淡藍色錦袍的男子,他一身酒肉氣息,雖然出身顯貴,也實在掩蓋不了他不上進,難登大雅之堂的品行。難道……阿嬌真的嫁給了容徹?這到底是發生了什么?容恒在心里暗自呢喃著阿嬌的名字,一時之間,亂了心緒。
黑色錦衣男子哈哈笑起,他可不認為容徹會因此就責怪他的愛妻,要知道,容徹若是想爭儲,他定會找外援,長安公主深得皇上太后的寵愛,若是得了她的幫助,儲位之事事半功倍,難道,他會這么傻搬起石頭來毀掉自己處心積慮的棋局嗎?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瞧著,那皇子恐怕不會多加責怪阿嬌郡主,這刺殺又不是郡主主導的,哪里能怪的了她?我說你是想多了吧。”
淡藍色錦袍男子眉頭緊緊的皺著,他將手中的鵝腿扔到桌前,很是氣憤道,“別的不說,你看,皇太后都遇刺了,這等大事,他容徹皇子能丟得起這個人?”
容恒手中的酒差點灑了一地,什么?皇太后也遇刺了?也是,太后也會出現在長安公主的壽宴上,若是阿嬌遇刺,那太后說不定也會遇刺。那這次刺殺的目標,究竟是阿嬌,還是皇太后呢?
“這有什么?太后娘娘幾乎毫發無損,阿嬌郡主也沒有收到一絲傷害,也沒有什么所謂丟得起人丟不起人的。不過啊,也不知道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在皇家頭上動土。”墨玉色袍子男子輕笑一聲,拿起酒杯輕輕搖晃,隨后又聞著這絕佳的好酒。
這男子又舒了一口長長的氣,實在好不自在,悠悠道,“我瞧著,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就只有太歲了。與之對應,想來我不用說,你們也是明白了。”
“呦。”身著淡藍色衣袍的男子有些笑道,“我還以為你有話不敢說呢,想來也是深藏不露啊,這等話都敢說,有種!”
“什么有種?我說是誰了嗎?”墨玉色袍子男子輕笑了一聲,眼中盡是些深邃與考量,“這等事情,還是少些議論的好。若是出了事情,也不知道誰能保得住我們。”
淡藍色衣袍男子隨后又笑了起來,容恒沒有心思多聽,后來那男子說了許多話,容恒最后也只聽到“孬”一字。
容恒聽著這幾位富家子弟的談論的大概,一時之間心底也是有了些想法。這京城,看起來繁華一片,繁榮昌盛,可實際則暗藏洶涌,殺機一片。長安公主深得太后寵愛,壽宴一事起先肯定花了很多心力,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情,想來,京城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
那身著墨玉色袍子的男子說的倒也對,誰敢在皇家的頭上動土?除非——是皇家的人。容徹啊容徹,你就這么急不可耐嗎?而且這次刺殺偏偏挑了長安公主的壽宴,這次皇太后也出席,想來,這次刺殺的目標是太后奶奶了,這一次刺殺以失敗告終,應該,是阿嬌的手筆。
阿嬌做事,他向來放心,只是,現在阿嬌嫁給了容徹,實在是與虎謀皮,雖然,他并不認為阿嬌會幫著容徹,可這實在也是太危險。
容恒心里暗自呢喃,擔心的韻味濃重的令人壓抑,“阿嬌,不知道你現在怎么樣了,一切可還安好?”
他暗自惱怒自己沒有早些回來,興許,自己早些回來阿嬌就不會嫁給容徹了。他的拳頭緊緊地握著,眼中滿是惱色,阿嬌……阿嬌,你怎么能嫁給容徹呢?我歷經千辛萬苦依舊留了一條性命與你相見,可此時你已經為他人妻。
天色漸晚,容恒獨自徘徊不知道怎的又到了這里,他呆愣的凝視著容徹府中的牌匾,在清涼夜色中身影顯得愈加的孤獨。阿嬌,也是在里面的吧。容徹,你待阿嬌可是真心?
容恒從腰間拿起玉簫,修長的手指撫過冰涼透徹的簫身,每撫過一個簫孔,腦海中就回想起阿嬌的一顰一笑。容恒心里暗自酸澀,不論如何,他總要見阿嬌一面,這樣,他才能知道真相。他是不會相信阿嬌會無緣無故的嫁給容徹。
他一身月牙色的錦袍,站立在容徹府外,清風裊裊,容徹府外的幾棵竹子上的葉子飄飄搖搖,他微微抿著嘴唇,獨自吹起了鳳求凰。他相信,只要阿嬌聽見,她會出來見自己一面的。
阿嬌聽見簫聲,手中的茶具突然滑過手指,連帶著杯中溫熱的茶水也都倒在了她的手上,那簫聲是那么的熟悉,她的眼眶有些濕潤,一時間忘記了她原本要做些什么,她自顧自的喃喃道,“是容恒,是容恒。”
她連忙的跑出房,等她剛跑到門口又停下來。她暗自笑自己的愚蠢,怎么可能?吹簫之人肯定不是容恒,容恒已經死了。不,這聲音,真真切切像容恒吹的簫聲,無路如何,自己都一定要去看看。
容恒,只要有一絲希望證明你還或者,我都會親自去確定你是否還活在人世。
阿嬌用手緊緊的捏著自己的裙子,心里暗自呢喃著容恒的名字,她站在原地又再三確認了一下,這簫聲,真真切切很是熟悉。她朝著府外跑去,正跑了兩步,容徹便生生的擋在了阿嬌的面前。
阿嬌可以清楚的看到容徹的臉上有些許怒氣,也是,自己平常對他不溫不火極其冷淡,現在卻為了這與容恒吹的十分相像的簫聲而很是著急,他當然會生氣了。哼,他生氣與她又何干?
“你干什么去?”容徹的眸子中有著些許惱怒,他可以明顯的看到阿嬌著急的慍色,她惱自己攔住她?
“你來又干什么?”阿嬌心里有些不耐煩,她自然知道這鳳求凰已經吹了大半,她若是再不趕緊,恐怕吹簫之人早早就走了。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難道不該來找你?”容徹慢慢朝她走近,眉間輕微有些蹙起,他越來越看不明白她了,容恒明明已經死了,她為何又開始反常了?以往她對自己冷淡也倒是正常,現在居然出現了這種情緒。他到寧愿她永遠對自己冷淡,也不要容恒真的活著。
“好,如今見也見過了,你趕緊走吧。”阿嬌的手緊緊的握著,她看著容徹似乎想留宿在這里,心里更加的煩躁,她冷冷的看著他,心想著何必惺惺作態,自己和他不過是老虎和狐貍的區別,一個薄情之人,何必又來自找沒趣。
容徹很是懷疑的看著她,他仔細凝視著她,看著與往常并沒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除了神色今日變得有些緊張。好在,容恒已經死了,就算她要鬧,那就鬧去吧。人都已經死了,他就不信她能因為一個死人而折騰成什么樣。
“你應當知道我不只是想見你。”容徹的語氣微冷,他端詳著阿嬌的神情,有時候,她面對他的時候,似乎都是這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似乎沒有什么可以讓她微起波瀾。
“你還想做些什么?”阿嬌似乎有些惱了,她未曾想到容徹這般的不識好歹,往常他們互相算計也是常有的事情,哪里來的夫妻情深,既然沒有感情,又何必妄想行夫妻之禮?
容徹當然沒有漏過阿嬌惱怒的神情,容恒死都死了,她還有什么理由這樣同自己置氣?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新婚燕爾,阿嬌覺得我是要做些什么?”容徹冷哼了一聲,若不是容徹此時說話的語氣過于刻薄,阿嬌還真以為容徹是哪根筋出了問題,竟然如此恬不知恥的說著連自己都要吐的話。
阿嬌此時有些慌了,不光是因為容徹說出這樣的話,還因為這簫聲似乎快要吹完了,容恒,是你嗎?如果是,你再等等,再等等我就好。
“我與你,你自然應當知道是什么狀況。”阿嬌生生的將容徹推開,臉色一冷,她閃著暗光的眸子愈發的陰沉,“我身子不舒服,你還是快走吧,免得我心里不舒暢。”
相隔數十尺,幾堵白色的墻,如此簡單的相隔,卻似乎和兩個世界一般。心急難耐如何,暗自傷神又如何,相見不見,千山萬水,阻撓不斷。
容恒在府外默默收起了簫,心里的滋味無人可說清。他的身影愈加的孤寂,阿嬌,你是不肯相見還是不能相見?
府內的容徹一時心里氣結,甩了甩米白色的袖子走出了阿嬌的院子。阿嬌已經聽不見簫聲,她的心里微微在顫抖,眼眶中微有熱淚,容恒,容恒真的是你嗎?如果是,你要等我,要等等我啊。
她大踏步的朝府外跑去,走廊的燈光忽閃忽暗,她沒有絲毫停下的沖動,哪怕呼吸已經很是急促,也依舊不依不撓的朝府外跑去。
她正跑過雕欄玉砌,而他容恒則默默的凝視著容徹府上的牌匾,暗自的在凝思些什么,他收起玉簫,本來攥緊的拳頭慢慢的舒展開來,心中的信念似乎很是堅韌,阿嬌,我們會見到的,一定會見到的。哪怕你現在已為人妻,只要你不放棄我,我依舊會站在你身旁。現在,你一定要好好的。
他毅然決然的轉過身去,毫不猶豫的朝街道上走去,在容徹府外吹簫已經是算冒險的行為了,若是多加久留,怕是會生出不必要的禍端。
“還有一點,還有一點路。”阿嬌在心里不斷的重復這句話,她推開朱紅色的大門,四下張望著,周圍一片寂靜,夜色籠罩,絲毫沒有光亮,也絲毫沒有人跡。
也是,深更半夜,又有誰會在這里。
“不,我明明聽見有簫聲,那個聲音,分明就是容恒的。”阿嬌輕聲喃喃,她被她突如其來的希望給打擊的一敗涂地,容恒,你真的已經死了嗎?還是說,你真的死了,我今日聽見的簫聲,根本就只是我的幻覺?如果,你活著,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