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荷包精巧獨特的圖案上，此時才意識到，女子親手所繡的荷包豈是能輕易予人的？

　　這等刺繡囊袋，通常都是由女子贈予她們心上的男子，作為殷切的傳信之物，一表委婉情思的。

　　小姑娘恐怕是不懂，所以才會將荷包送給他，只是他思緒明晰，卻不能就這樣因著她不懂便隨意占她的便宜。

　　溫韞動作輕柔地用指腹摸了摸手里青色的小荷包，隨即拎著它小小的系帶在宜言面前晃了晃，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宜言看到了，不過她先是背對著溫韞把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懷里，拍了拍確定藏好了后方轉過身來，清澈的眼睛里含著抹疑惑：“怎么啦？”

　　眼里清楚地映出了小姑娘白凈的小臉，溫韞低斂下眉眼，神色帶著些躊躇。

　　小姑娘特意為他做的東西，拒絕的話實在是難以說出口。

　　宜言歪頭看著眼前猶自晃著的小荷包，意識到什么，遲疑地問：“溫哥哥，是荷包有什么問題嗎？”

　　他立刻搖了搖頭。

　　小姑娘心思純凈卻也異常通透，且懷春少女對心上人的情緒變化總是敏感的，她抿著唇，問：“那......溫哥哥是不喜歡言言繡的小荷包嗎？”

　　還未得到回答，小姑娘只是想到這種可能便垂下了腦袋，渾身上下縈繞著一股失落，方才的喜悅與歡快一掃而空。

　　溫韞哪里舍得心上的女孩這般難過，連忙柔聲安慰道：“不是，我很喜歡。”

　　宜言明顯有些不信，斂下長睫問道：“那溫哥哥想說什么？”

　　他唇翕動兩下，卻說不出個原委。

　　喜歡當然是很喜歡的，但是不能在她現在什么也不懂的情況下，貿然接受下來。

　　這是在趁她懵懂，占她的便宜。

　　但若是與她言明荷包的意義，在她純真無邪的眸光下，他又會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誘拐單純無知的孩子的罪惡感。

　　這樣的事情，本不該由他來告訴她。

　　他與小姑娘再如何親近，如何感情深厚，如今對她而言也終究是個外男，很多事情不方便直接言說。

　　男女之間的感情不可強求，他雖傾心于眼前他自小看著長大的小姑娘，但不能將自己的意愿強加在她身上，也不愿在她對感情還懵懂的時候給她灌輸這些。

　　他希望，她能在他的保護與陪伴下自然無憂地成長，感情之事最終能夠水到渠成。

　　他無法欺瞞自己的內心說不喜歡，可也很難心安理得地接受她這份禮物。

　　良久，溫韞始終一言不發，宜言只當他是默認了不喜歡這個答案，眼眶瞬間就紅了。

　　嬌軟的小姑娘，第一天察覺到自己的心意，就被拒絕了，這實在是一個莫大的打擊，她心中當即涌現出委屈，鼻端泛酸。

　　而溫韞沉吟片刻，確定已經斟酌好語言準備開口，抬眼就看到小姑娘眼眸濕漉漉的，有晶瑩的水光晃動。

　　她眼角已然浮現了紅，咬著唇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似乎并無太多效果，仍然委屈難過得仿佛下一刻眼淚就要落下來。

　　溫韞的心驟然揪緊，泛起了細細密密的疼。

　　宜言旋即抬眸看了他一眼。

　　小姑娘扁著唇，雙眸含水，倔強地咬著唇，可憐巴巴的就像一只被拋棄的小動物，睫毛顫巍巍地垂下，眼角沁出一滴淚珠，沿著臉頰向下滾落。

　　溫韞瞬間慌了神。

　　傾盡心力以博她歡顏，這早已成了他深入骨血不容違逆的習慣，連心上的小姑娘在他面前皺一下眉頭都不舍得，更何況是落淚了。

　　剛才想的一切被他拋到腦后，溫韞將她抱到懷里，急急慌慌地改口道：“溫哥哥很喜歡你送的小荷包，特別喜歡，一定不會不要。”

　　他溫柔地撫著宜言的脊背，話語中含著無限憐惜：“別哭別哭，你以后送什么溫哥哥都收，絕對不再猶豫一下，別哭了……”

　　他斷斷續續地說了許多，懷中的小姑娘還是埋在他懷里沒有什么反應，間或有細微的抽噎聲響起。

　　他緊緊地抱著她，只怨自己口拙舌笨，惹了小姑娘難過還不會哄她。

　　“別哭了，你以后給我什么我都收，你想要什么我也都給你，無論什么都給你，別哭了好嗎？”他慌不擇路地親吻著小姑娘的額發，一下下地哄著她。

　　“你以后想要什么都告訴我，我全部都拿來給你，玉佩、糕點、漂亮的裙子......”

　　“這次是溫哥哥的錯，言言快別哭了，溫哥哥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你，好嗎？”

　　......

　　在溫韞終于把他能想到的所有承諾都許下之后，才慢慢地放開懷里的小姑娘，忐忑地注視著她臉上的表情。

　　宜言聽到他這一連串的話，其實早已破涕為笑了，只是難得見到向來從容淡然的溫哥哥如此慌亂失態，且迷戀他懷中的溫度，便一直沒有出聲。

　　她本也沒有那么難過不可抑，又真的很好哄，幾句好話就能輕易哄好的那種。

　　更何況溫韞之前許下那么多的諾言，簡直是想把他的全部身家兼他這個人都送給她一樣。

　　小姑娘嘴角向上翹起。

　　溫韞見她臉上重新露出笑容，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緊繃著的神經逐漸緩下來。

　　罷了，以后無論小姑娘說什么都一概應下來好了，有什么問題都由他來承擔就是。

　　什么對不對，應該不應該，通通沒有小姑娘一展歡顏重要。

　　總歸是絕對不能再讓她傷心難過了。

　　他伸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宜言臉上的淚痕，神情分外溫柔專注，暗自下了決心。

　　“溫哥哥。”宜言忽而出聲，低軟的嗓音里還蘊著兩分啞。

　　溫韞抬眸。

　　宜言的話語業已恢復了溫軟動人的語調：“你剛才說的，把你也送給言言的話，算不算數呀？”小姑娘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仿佛出于好奇地問道。

　　溫韞聞言不由得一怔。

　　他說過這句話嗎？

　　側首想了想，可惜方才腦子混亂，只記得說了很多話來哄她，許諾給她很多東西，其中竟然還包括了他自己嗎？

　　溫韞神色微窘。

　　哦，那可能是他一個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