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腰間掛著一塊玉佩,是成色極好的水蒼玉。
色澤溫潤,玉質細膩且晶瑩剔透,雕工也異常精細,一看即知是不可多得的上品玉石。
溫韞見宜言想要這塊玉,有幾分猶豫。
這好不好舍得不舍得倒是其次,他曾贈予小姑娘的,從來都是極好的東西,大都不比這一塊玉差。
但對他而言,這塊玉佩......代表的意義非凡。
溫韞對小姑娘向來是有求必應的,這次卻半晌不言不語,宜言飽滿的唇瓣嘟起,嬌哼了一聲后扭過頭去。
溫韞頓時覺得有些頭疼,連忙溫聲回:“言言,這塊玉佩暫時不能給你,我給你換一塊吧。”
“我家中還有一塊品相不輸這塊的糖玉,等我下次給你帶過來,好不好?”他眸光專注地停在小姑娘的臉上,語氣輕哄。
宜言很少被拒絕,更何況是來自一直寵她的溫韞的拒絕,這時便驀然生出了些許不管不顧之意,嬌嬌軟軟地賭氣道:“不,言言就要這塊,就要這塊。”
言罷還用力地哼了聲,表示她的決心。
溫韞頭疼得更厲害了,他欲換言繼續勸她,眼底卻清晰地映出了少女溫軟的眉目間透著的執拗。
宜言其實是少有這種神色的,因為無論她想要什么,自有或蘇永崢、或舒妤、或淮揚,抑或是由他親自取來捧到她面前。
她被幾人護在嚴嚴實實的羽翼之下,向來是歡喜而滿足的,無憂無慮得像林間不染塵埃的精靈。
然而此時剪水雙瞳中布滿了執著,清清亮亮得好似籠了一層水光,就像她小時候不肯放下喜歡的布偶貓的模樣,落在溫韞眼中便有種執拗的可愛。
他腦中掙扎著的思緒驟然松開,動作迅速地解下腰間的水蒼玉放到她手里,大手包著宜言白軟的小手,將玉佩整個握住。
“給你。”
小姑娘握著手中的玉佩,感受到包住她的那只大手手心里的溫熱,她仰面看著溫韞,澄澈的眼眸里閃動著細碎晶亮的光芒,有層層喜悅蕩漾。
“謝謝溫哥哥。”她笑眼彎彎。
溫韞唇翕動兩下,正欲再說些什么,卻見眼前的小姑娘忽地湊近,吧唧一口親上了他的側臉,唇瓣柔軟。
他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宜言則若無其事地道:“溫哥哥真好。”
溫韞聞言,灼熱的心潮不停翻騰,耳廓處掠上一層薄薄的粉紅色,熱意一點點地傳至脖頸,還在繼續向下。
“你......”他嗓音滯澀。
宜言歪頭,狀似懵懂無邪地看著溫韞,粉唇輕啟道:“怎么啦?”
溫韞看著她這幅模樣,縱有再多的話也說不出口,他努力平復著洶涌的心緒,眸中劃過淡淡的復雜之色:“言言,女孩子不能像這樣隨意親別人的。”
“言言只親爹娘哥哥,還有溫哥哥你,不會親別人的。”她搖了搖頭,旋即問,“溫哥哥不喜歡言言親你嗎?”
心底清晰地傳來肯定的聲音,溫韞實在沒辦法說出違心的話,他沉默下去。
“喜不喜歡呀?”小姑娘軟綿綿的嗓音被貝齒輕咬著拖長,尾音上揚,帶著少女撒嬌的黏軟之感,不依不饒地追問。
溫韞迎上小姑娘清澈純真的眸光,略有兩分狼狽地扭過頭去,嗓音幾乎低至不可聞:“......喜歡。”
宜言兀自抿唇笑得歡喜:“言言也喜歡。”
溫韞又是一怔。
喜歡什么?
喜歡親他嗎?
溫韞自小受的便是謙恭有禮的君子教育,所以這句話是怎么都問不出口的。
不過盡管如此,他還是被毫無防備地擊中了心房,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臉上又染上熱意。
心思一動,他心底忽地生出了些許驚疑。
他竟然覺得小姑娘在調戲他。
他看了宜言一眼,隨后搖頭堅決地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小姑娘明明還小,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而宜言按照小話本里那樣表示完對她的溫哥哥的喜歡之后,終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東西。
她脫下繡鞋爬上床,撅著小屁股慢吞吞地爬到了床的里側,伸手從軟枕旁拿出她繡了很久的東西,接著重新爬了回去。
一屁股坐到溫韞身側,小姑娘把手里拿著的荷包塞到溫韞手里,輕輕搖晃著腦袋,嫣然一笑道:“溫哥哥,送給你。”
溫韞早已在她爬上床的一瞬間就移開了視線,聞聲便低頭去看手里的東西。
青色的荷包塞到他手里顯得很是玲瓏,也更顯精致細巧。其上繡著的并非常見的鴛鴦戲水或并蒂蓮花的圖案,而是一個人和......一只兔子。
沒錯,就是林子里那種白白胖胖的兔子。
荷包上的男子并非是尋常繡出來的,大部分其實都是直接用毛筆繪上的,幾處銹線都布置得恰到好處,有如點睛之筆,使得這幅小畫愈發氣韻生動。
他懷里抱著的兔子亦如是。
這自然是宜言從清菱那學來的顧繡技法,半繪半繡,畫繡結合,只是偏向畫更多些。
溫韞困惑:“為什么是我抱著一只兔子?”
他自然認得出荷包上的小人是他,但兔子是什么?
宜言坐在他身側,歡快地踢著兩條腿:“這只兔子就是言言呀。”
溫韞仍然不解:“為什么言言你會是只兔子?”
他是人,而小姑娘是兔子??
因為想永遠窩在你懷里呀,宜言軟軟地笑,眸光中含著幾縷癡纏。
“因為畫不下啦。”她表情看起來分外真誠地回道。
溫韞還以為有什么特別的含義,聽到這么樸實的回答,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視線中,那個小人確實占據了荷包大部分的位置,已經沒有足夠的空間去畫另一個人了,改成一只兔子正正好。
無論是這個荷包還是這副小畫都異常精細,又是出自宜言之手,溫韞不禁低眉認真地看了很久。
抬眸看向宜言,她正拿著他的玉佩,準確地說是已經贈予她了的玉佩來回翻看把玩著,甚至想要放到嘴里咬一咬試試口感。
察覺到他的目光后,小姑娘連忙把玉佩藏到身后,唯恐他要收回去似的,抿著唇對他笑,睫毛如飛動的蝶翼般止不住地顫呀顫。
寵溺地笑了笑,視線轉回到小荷包上,溫韞倏然意識到什么,手里的東西頓時灼熱得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