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府本就離得不甚遠,白白又因急切飛得很快,因而不過一刻鐘就飛了回來。
宜言將它腿上綁著的字條取下來,把準備好的它愛吃的食物放到它面前。
白白拍動著羽翼豐滿的翅膀,喜滋滋地將東西銜到了屋頂上,埋頭吃了起來,間或聲音嘹亮地長叫一聲,簡直喜悅得不行。
而宜言迫不及待地打開小紙條,看到上面寫著一行字:我很快就到。
她忍不住笑,唇間綻出的貝齒潔白。
歪頭想了想,她搬了個小凳,坐在院子里懶洋洋地曬著太陽等溫韞。
斜射入院落中的陽光燦爛溫暖,暖融融的春風撲面襲來,使她舒適得瞇起了杏眼,沉醉于這樣宜人的氣候中,一時有些昏昏欲睡的。
溫韞約一刻鐘后到了蘇府。
邁步進入琴瑟院的一瞬間,小姑娘水綠色的纖細身影便徑直映入了他眼中。
走近,只見小姑娘雙手托著腮,嬌懶地在曬著太陽,長眉輕盈地舒展,纖密的睫羽低垂,遮住那雙大而明亮的眼睛,小而紅潤的櫻唇彎起愉悅的弧度。
聽到腳步聲,宜言倏然抬眸。
澄凈如水的眼眸生動,似蘊著濃郁的靈氣,會說話一般,墨黑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溫韞緩步而來的修長身影。
小姑娘站起身,身量還未及他的肩部,卻隱約可見日后的裊裊婷婷之姿。
她并未像小時候一樣撲進他懷里,而是站在原地,黑白分明水汪汪的眸間漾出輕軟笑意,朝他揚起一個又甜又軟的微笑。
溫韞微微恍惚。
光影清晰地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溫韞這才驚覺,宜言似乎真的長大了很多,不再是幼時那個喜歡粘人的小孩子了。
宜言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眼眸黑亮,在身旁的逢春逐漸瞪大的眼中,自顧自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溫哥哥,你今天有時間來找言言玩嗎?”
宜言的嗓音比起從前,少了幾分小孩子的溫吞軟糯,增添了些女孩的嬌意,落在溫韞耳中是一如既往的動聽。
小姑娘眸中仍然是不知事的純凈,笑顏如花,未變一分。
溫韞目光迎上這份純凈,看到她對自己的態度一如從前,眼底不自覺地有笑意一圈圈漾開。
他眸光溫潤清和:“今日是上巳節,溫哥哥和幾位好友約好了在城外小聚。”
宜言輕輕抿了抿唇,眸中的光彩與期盼一點點暗下去,纖柔白皙的十指也逐漸松開。
“言言,你想和溫哥哥一起去嗎?”他主動包住宜言的小手,問道。
宜言小臉上頓時迸出奕奕的期待神采,眨巴著杏眼:“可以嗎?”
“嗯,”他輕頷首,“伯母前兩日同我說過,你若是在家覺得無聊,可以由我陪同出城去游玩。”
“呀,那太好了。”宜言十分驚喜。
溫韞隨后轉向一側的逢春,點頭示意。
逢春正暗自驚嘆他一身清雋風姿和堪比夜間灑下的月光般的溫柔,見狀連忙施禮回應:“溫公子。”
他正欲開口,被宜言搶先一步。
“逢春姐姐,言言要和溫哥哥出城去,你留在家里吧。”宜言輕輕搖著溫韞手臂的小動作清楚地透出她的開心和全然不設防。
逢春聞言一驚,又聽得溫韞出聲道:“逢春不如也一起吧,方便照顧言言你。”
宜言有些不解,卻也不甚在意,隨口應了:“好呀。”
逢春若有所思地抬頭看了溫韞一眼,又低下頭:“是。”
溫韞須臾間又想到什么:“言言,今日上巳,城外的人應該不少,要出門的話,你要不要換一身裝束?”他問,“換成男裝如何?”
逢春唯恐自家小姐吃虧,不待宜言回答,便忙搶著道:“溫公子說的有理,小姐您換一身衣服吧。”
連收到兩個人的建議,宜言溫順地應了聲:“嗯,好。”
她走到屋內,逢春則忙去給她找合適的衣物,急急地趕回來后,她砰的一聲關上門,將溫韞牢牢地擋在了門外。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過后,宜言慢吞吞地走了出來。
小小的女孩子此時所穿的是淮揚從前的一身竹青色衣袍,因她身形嬌小還略顯寬松。頭上的發飾等都被整理拿下,柔軟烏發束起,以發簪固定。
她腰間圍了條繡著淡色竹紋的錦帶,越顯得其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纖細弱質不可名狀。
溫韞斂眉端詳了片刻,走上前,自腰間取下一塊小巧別致的白玉鏤雕春水紋玉佩,低身系在宜言腰間。
他隨即向后退一步,垂眸看去。
小姑娘身形尚未發育完好,面部臉頰處線條精致婉暢,有幾分雌雄莫辨的稚嫩美感。
此時男袍加身,輕袍緩帶,一眼看去即是個纖秀俊美的小公子,唇紅而齒白。
“言言這樣也很好看。”溫韞輕聲贊道。
宜言立即眉開眼笑,她唇邊揚起清甜的笑,兩頰處的小梨渦里盛著幾分嬌意。
溫韞見此,忍不住搖頭。
這樣生動的姿態,一下子就看得出她是個嬌嬌的女孩子了。
卻也無妨,只要不是一眼能看出來就好。
溫韞看了看天色:“我們走吧,時間不早了。”
宜言嗯了聲,與他并肩而行。
逢春眼見著二人關系親昵,這位溫公子又明顯掌握著相處的分寸,是以她頜首低眉地緊隨其后,未再多言。
三人坐上馬車,在一路車輪的滾動聲中到了城外溫韞幾人相約的地方,穩步走下馬車。
抬眸,眼前是城外不遠處的一座方形涼亭,向上翹起的四角處飛檐彩繪,繪出或人物,或花鳥,或山水的各色秀美多姿景致。
暖風熏人,修竹猗猗,近處流水環繞,遠處山峰微露,山光與水色皆具,當真是匯聚天下靈秀之氣的旖旎江南。
亭中有幾個青年男子,著各式各色袍服長裳,或坐或臥不一,姿態都頗為閑散。
那著白衣的男子率先看到溫韞幾人,揚聲向周圍的朋友們招呼道:“誒,琢玉他終于來了。”
其余四人的目光一齊投過來。
溫韞一一看去,頷首以目示意。
宜言乍然見到這些陌生人,不自覺地向溫韞身側靠近,瑩白的指尖捏緊了他的衣袖。
溫韞當即轉頭,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唇邊露出清澹安然的一抹笑,安撫道:“沒事的,他們都是溫哥哥的朋友,言言不用緊張。”
他寬厚的掌心和溫和低柔的語調頓時給了宜言以極大的安全感,她漸漸放松下來。
溫韞見她不再緊張,方帶著她向前走去。
之前喊出聲的那個青年一步跳出涼亭,雙手抱胸,揶揄地笑問道:“琢玉,你今天可晚了有一會了,是怎么了?向來準時的你這次居然遲到了。”
溫韞神色自若,徐徐笑答道:“一點事耽誤了。”
紀楠似好不容易抓住他的小辮子一樣,笑瞇瞇的:“那一會可是要先要自罰一杯哦。”
“自然。”溫韞從容接道。
紀楠轉而看向宜言,問出了幾人心中都好奇的問題:“琢玉,這是誰家的孩子啊?你什么時候幫別人帶起孩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