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言其實吃不了很酸的東西,只是山楂球的酸度也很難接受,但其與糖漿酸甜交雜的滋味卻叫她留戀不已,總是隔段時間就惦記。
溫韞恰巧碰上她正饞的時候。
對宜言的問題,他只低眸而笑,溫和的暖意暈染在眉眼間,并不言語。
其實是他恰巧在街上看到了小販在販賣冰糖葫蘆,一瞬間覺得它精致可愛得就像女孩一般,想她應該是會喜歡的,便鬼使神差地買了一串。
并沒有什么提前知曉,不過是你想吃,恰好我就買了而已。
溫韞不答話,宜言沉浸在糖葫蘆的美味里,也不在意。
她兀自埋頭小口小口吃著,唇上染上一層薄薄的嫣紅和幾絲透亮。
在吃掉了兩個山楂球后,她動作停住,抬眸看了看溫韞,將手中的冰糖葫蘆送到了他的唇邊:“溫哥哥,你也吃一個呀,很好吃的。”
女孩眸中是燦然的期許,語調軟噥,帶著小姑娘撒嬌時甜軟綿長的尾音,仿佛摻了甜蜜的糖漿一般。
溫韞的心驀地軟得不成樣子,迎著女孩期待的眸光,他覺得無人可以相拒。
他低眉斂目,啟唇輕輕咬了一口。
山楂球的酸與糖漿的甜在舌尖緩緩暈開,交織成一種新奇的美味。
他幼年早慧,這還是他第一次吃冰糖葫蘆呢。
在宜言的注視之下,溫韞更是唇邊自然地噙上笑,眉目溫柔地低頭又咬了一口。
宜言見到他也喜歡吃,歡欣不已,眸中溫軟的笑意不斷跳動,使她就似個分享食物成功的軟兔子。
溫韞慢慢地把一個山楂球吃完后,宜言又自己吃了一個,復又遞到了他唇邊。
溫韞于是依宜言的意思又吃了一個。
二人就這樣靜靜地對坐著,不言不語,分食著這一串冰糖葫蘆。
——
今天下昌平,百姓安樂,帝王穩坐高位,政治清明,除去邊疆地區與游牧民族仍有摩擦,一切都顯示出盛世之景的畫面。
今上即位六年,勵精圖治,革故鼎新,力圖開辟盛世之景,若假以時日,則定可成為一代明君。
然而,波濤暗涌掩于安定之下,也掩于帝王心中。
京城,御書房內。
今上明黃龍袍加身,面容神色不辨,手執朱筆正在批閱奏折,屋內氣氛肅穆而凝重。
忽然有大臣急急來報,也不待內侍通傳。
趙承運見狀也不加責備,只擱筆看去。
“陛下,三王爺反了啊!陛下!”那闖進御書房的大臣語氣驚慌。
趙承運神色驟然冷凝,威嚴的臉上卻猶自鎮靜:“愛卿先冷靜,給朕把事情說清楚。”
大臣急速地把整件事敘述了一遍。
“三王爺賊心不死,聯合舊部,并策反了朝中的部分大臣以及陛下您即位前身邊的一些幕僚,起兵犯上作亂。”
“陛下,如今他們兵權在握,您需早日想到應對之法啊。”大臣長嘆不止。
一國天子的面色此時是真正的變了。
他立即向四方派出暗探,窺伺時局情況,以便做出應對之策。
待大致了解情況之后,趙承運更是心緒難寧。
蘇永崢擔任敵軍第一謀士之位。
那曾攪動朝堂風云,卻未及而立即退隱江南的一代謀士如今終于重新出世,引動風云再起。
卻是站在他的對立面。
次日金鑾殿之上,他聯合眾議,調兵遣將以御外敵。
有武將主動領命上陣殺敵,亦有文臣交相出謀劃策。
自此,亂世烽煙四起,刀光血影,禍及萬民。
趙承浩籌劃多年,加之蘇永崢及一眾謀士全力相助,江山竟隱隱有傾頹之勢。
一日,趙承運與朝中大臣議完事,返回寢殿。
他邁步走近龍床,忽有黑衣蒙面刺客一躍而出,手持長劍直逼而來。
長劍揮動的鋒利銀光迫近,急劇地晃了他的眼,刺客的劍尖近在眼前,他渾身卻似被定住了一般絲毫動彈不得。
眼前鋒銳的寒光一閃,長劍無情刺入。
“呲——”
夢境倏然破碎,身著寢衣躺在龍床之上的趙承運猛地睜開眼,冷汗涔涔。
他掀開被子,浸了一身的冷汗,渾身濕透。
回想夢中之境,一一竟仿佛親歷。
不過幾個時辰,他卻似經歷了半生。
窗外天色未明,趙承運便未喚內侍宮女,獨自起身穿衣,向御書房走去。
他坐在堆積著奏折的御案前,向后仰靠著椅背,用力按了按兩側太陽穴,猶帶驚疑的濃眉深深蹙起。
近幾日,真是政務繁重,思慮過多了。
思及夢中之事,他不禁陷入了往日回憶之中。
十多年前,他雖是大皇子,且由皇后所出,頗受重視。但畢竟太子之位未定,幾個皇弟蠢蠢欲動,暗自爭斗不休,皆意在登及那至高之位。
原本出生皇家,知曉權勢帶來的好處,那萬萬人之上的至高位置更是引得人前赴后繼,為之父不父,子不子。
前朝后宮之中爆發一場奪嫡之爭,波譎云詭,暗濤洶涌可令日月變色。
蘇永崢智謀驚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以一己之力攪動朝堂風云,協助他登位。
然而,在一切行將落定之時,他卻兀自耽于美人鄉,堅決而不動聲色地籌謀急流勇退。
在他冊封太子后不久,蘇永崢忽地提出只求隱退終老于江南,不再問功名權勢。
于是半年后,他被貶謫外放到江南,與京城聯系一應切斷。
聽聞他娶了心心念念的女子,與其育有一子一女。
蘇永崢畢竟掌握皇室奪嫡內情與眾多朝堂秘聞,且才能非凡,即使退出朝堂,卻也不得不防。
趙承運稍稍平定心緒,隨意拿起幾本奏折。一眼掃去,所奏皆是三皇子結黨營私與七皇子招惹域外婆羅族勢力之事。
他閉目養息,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來人。”他揚聲道。
太監總管陳順聞聲,連忙走近,低頭恭敬道:“陛下有何吩咐?”
“早朝后讓七皇子來御書房覲見。”
陳順立即應聲:“是,奴才知曉,這就吩咐下去。”
趙承運接著問道:“若朕未記錯的話,半月后是蘇府小姐的生辰吧?”
“正是,奴才已依照陛下的意思,備好了禮,會依照往年派人往江南送過去。”陳順捏著略有幾分尖利的嗓音答道。
趙承運頷首:“準備早朝吧。”
陳順忙喚來一眾宮女,伺候盥漱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