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扶神情冷漠,如石碑般屹立著,紋絲不動,只是饒有興趣地看著沈墨白。
他輕輕說道:“運氣不錯,既然有人替你接下第二掌,那就還剩一掌。”
沈墨白笑了,苦笑。
如果對方執意要殺自己,那么這接下來的第三掌,必會全力以赴。
他臉色蒼白,身子微顫,有些無奈地說道:“閣下出手吧,我接下便是。”他不想再多費時間,體內靈力運轉,醞釀著至強一擊。
同時環視四周,默默計算著退避的路線。
此時,郭扶的雙掌再次變幻出紅與半透明兩種顏色,使得周身氣溫時冷時熱。兩團若有若無的能量源在掌心中逐漸形成,在空氣中蕩漾出一圈圈漣漪。
他漸漸將雙掌往胸前合并,引起兩團能量“嗡嗡!”作響。聲音越發急促,霎時間狂風驟起,如千軍萬馬般四處奔騰,嘩啦啦卷起萬千枝葉。場中兩人衣袂激蕩,長發飛舞,身子卻穩似泰山,巍然不動。
郭扶雙腿微曲,額頭青筋暴起,猛地發力。只聽“咔!”的一聲響,兩團能量源瞬間融為一體。
“轟隆隆!”
能量在虛空中不停地震顫著,大地也隨之抖動,狂風更加暴虐。郭扶身前已經爆出一個三尺大小的混沌球體。里面充滿云霧,亦有雷電交加,散發著恐怖的能量。
沈墨白瞇起眼睛,排除所有雜念。玄妙的劍意在心頭盤旋著,在靈力的牽引下,游向通體漆黑的乘霄寶劍。
兩人各自蓄力,一觸即發。
郭扶吐氣開聲,雙掌猛推,球體轟然滾出,向沈墨白奔騰而來。
“嗖!”
通天劍芒瞬間形成,擊穿濃密的枝葉,直達云霄。蒼穹之上電閃雷鳴,似乎在為這場驚天之戰喝彩。
“嘭!”
能量球如巨石般砸在劍芒上,讓其轟然崩碎。熾烈的光芒刺人雙目,沖擊波四處咆哮奔騰,周身樹木不停地斷裂倒下。
隱藏在劍芒中的乘霄寶劍“呼!”地現出原形,化作三丈高峰。漆黑的山體展露著敦實的巖肌,與能量球再次碰撞。
“轟隆!”
巨大的響聲瞬間沖入沈墨白的雙耳里,似乎已將耳膜震裂一般,疼痛無比,腦中亦是嗡嗡響。
“退!”隱約中,一道輕微的聲音傳了過來。他毫不猶豫,如利箭般斜著倒射出去。卻沒想到墨山緊隨而來,將沿途所有樹木全部撞斷,正是被那團能量球推動著。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道白光從林中沖出,“呲啦!”一聲響,劃在墨山與能量球之間,將其分割開。墨山失去推力,又往后飛出幾丈遠后便轟然落地。
沈墨白也隨之落在地上,依在山旁看向眼前詭異地一幕。
白光散去,現出一張半透明的薄膜來,猶如巨大的蟬翼,把整個能量球攔在空中。任它胡亂碰撞,柔軟的薄膜甚至被其沖成一個頭小尾大的錐體,卻依然無恙,毫無破損。
最終將球體上殘存的力道消耗殆盡,薄膜才崩碎成無數塊猶如冰晶似的薄片。仿佛被無數只手操控著,繞著能量球極速飛舞,將其切割的零零碎碎。然后被勁風吹散,恐怖的掌力就這么被分解的一干二凈。
沈墨白瞪大了眼,回想方才聽到的陌生聲音,他正在猜測出手的人是誰。
林中暗藏的殺手,或者是妖族?
另一邊,郭扶看到自己掌力被破,依舊面無表情。只是點點頭說道:“不錯。”然后頭也不回直接走了,他一向都是個說話算數的人。。
沈墨白滿臉疲憊地整理好凌亂的衣服,感受到傷口處傳來的陣痛,他不愿再想太多,于是便將整個身子靠在山體上。
墨山似是有靈性一般,漸漸變的柔軟,如液體般流動著,將沈墨白整個人囫圇包裹進去,最后凝固成一個巨形的蛋狀物。
巨蛋表面有無數個微小的孔,保證著里面的空氣流通,從遠處看卻是渾然一體。沈墨白正盤坐在內,運轉靈力,調養傷勢。
陽光灑落下來,將葉片照的青翠欲滴,如同碧玉。又穿過其中的間隙,在黑色蛋殼上映出斑斑駁駁的光暈,像精靈一般跳動閃耀著。
忽然,一柄飛劍從未知的方向呼嘯而來,直接刺了上去。
“叮!”
蛋體只是輕微地晃動一下,飛劍卻化作無數顆光點消散掉。劍非實質,而是由劍氣凝成。
沈墨白穩坐其中,像這般試探性的攻擊對他來說,就跟撓癢一樣,無需顧慮。
密林中不知暗藏了多少人,他們似乎都不愿意先出頭,但是又不甘心一直隱忍,于是使出各種方法對正在調養傷勢的沈墨白進行騷擾。
五光十色的法寶和兵刃一波接一波飛出,敲擊碰撞,為主人盡著綿薄之力。黑蛋受力道沖擊,滾滾而動,沖出幾丈遠。直到撞在一棵足夠讓七八人環抱的粗壯榕樹干上,方才停住。
眾人看出黑蛋外殼堅實,普通攻擊并不奏效,便各自收手,靜觀其變。
于是,林中又安靜了下來。過了片刻,沈墨白自覺恢復的差不多,便將乘霄還原為劍。重新踏上官道,往長春城走去。
行得一段路程,沈墨白忽然聽聞背后有呼喝之聲。忍不住駐足回望。只見不遠處正飛來一道紫色華光,想必是有人御劍飛來。
須臾,華光消隱,降落跟前。現出一個身穿淺黃色,繡著銀邊長衫的年輕男子。那人長相頗為俊俏,行動間氣度不凡。手中拿著一個卷軸,正展開來對著沈墨白看了幾眼,隨后搖搖頭。
接著又上前一步,將卷軸攤在沈墨白眼前,問道:“請問兄臺,可曾見過這畫中男子嗎?”
沈墨白隨意一瞥,忍不住啞然失笑。他看到畫卷上是一個白衣男子,劍眉星目,五官清秀。從服飾到面部表情,描繪的極其傳神,豈不就是當初在沈府養尊處優的自己么。
只是他近來不修邊幅,顯得邋遢,沒了當初的那份風范,以至于別人對著畫像都沒能認出來。
想到這里,他不禁笑問道:“閣下是誰,找這畫中人所為何事?”
那男子不知道他為何發笑,暫時按下困惑,回答道:“我叫秦玉安,尋找此人是為了一道懸賞令。”說著抖了抖手中畫像,那上面邊角處亦有幾行小字,正是柳家發布的懸賞公告。
“哦。”沈墨白點點頭:“你是為了那萬兩賞金來的。”
秦玉安將他打量一番,問道:“莫非閣下也是?”
“不是。”
“哦。”秦玉安心中暗道:此人或許是路過的山野村夫,我倒不必在他身上多誤功夫,只需打聽是否有沈墨白的消息便可。
剛打定注意,準備再次詢問,卻聽那“村夫”說道:“我就是你要找的沈墨白。”
秦玉安愣住了,沉默一會兒。直到沈墨白臉上出現不耐的神色,他才嘆息著道:“不得不說,一萬兩黃金確實具有極大的誘惑。”
正是這極大的誘惑,讓他不遠千里趕往長春城,來對付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他喜歡錢,也需要錢,雖然他是天下三大劍派之一,飛仙谷門下最優秀的弟子。但他還是不能免俗,沒有錢,人生就會失去很多樂趣。
沈墨白當然沒法否認,今天他已殺人殺到手麻,殺到想吐,那些人不畏生死,前赴后繼就足以說明一切。
“你也是來送死的?”他冷笑著問。
秦玉安也笑了,搖頭道:“為什么一定要死呢,我們可以選擇賭。”
“賭?”
“不錯,一招定勝負。”秦玉安臉上的笑意更濃:“我贏了,你自愿跟著去領賞金,輸了,我護送你安全進入長春城。”
沈墨白淡淡地看了對方一眼,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而是直接走了。他不想多費時間,去做一些毫無意義的事。
長春城,已不太遠。
秦玉安臉上的笑容凝住了,他剛剛還為自己的提議而得意。他向來都不喜歡跟人拼個你死我活,通常情況下,他更喜歡用賭來解決問題。
他好賭,所以缺錢,但從來不缺激情。
可是現在,他體內沸騰的血已冷了下來,只剩下尷尬和無趣。
沈墨白的腳步不算很快,他忽然看見一道光在眼前閃過。
紫色的光劃破蔚藍的天空,猶如畫家手中的神來之筆。
“筆鋒”掠過虛空,先是畫出一道黑乎乎的大縫隙,光芒一閃,好像又勾勒出一個人來。
人就在縫隙里,穿著一身黑色勁裝,臉上卻蒙著一團白霧。
“筆”就握在秦玉安的手中,那本是他的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