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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云舍白水 > 第250章 生離與死別
隨著劉久標的身體越來越干枯,那條小龍慢慢的變大,大到連我跟劉久標都變成了一個小點,它卻依舊在變大。

空中龍吟之身傳來,一直壓著的烏云猛的散開,春日的暖意飛快的照了進來。

隨著金色的龍身轉過,那捧著蛇頭骨鱗片人眼里閃過什么,卻飛快的消失了。

巨大的金龍壓著整個天空,五爪的龍爪伸展著,瞬間將握住的鱗片人握成血泥。

鱗片人驚恐著大叫,跟著一個個朝著黑門處奔了過去,文升村整個陷落,陰河已經不知道在哪里了。

可那扇黑門卻巨大的立馬半空之中,門上波紋晃蕩。鱗片人飛躍的沖入黑門之內,金龍嘶吼著還要追進去,卻見波紋震動,龍首人身的窫窳突然出現在黑門之前,靜靜的看著金龍。

那金龍低吼一聲,龍首對著窫窳似乎點了點,跟著就朝我飛了回來。

窫窳靜靜的看了一眼外面,轉身就進了黑門,波紋再次蕩漾,跟著整扇黑門都消失不見了。

金龍有點委屈的瞄了一眼消失的黑門,跟著朝我飛了回來,落在我身邊瞬間變小,復又竄入了我肚子里,似乎那里才是它應該呆的地方。

養條龍。怎么是劉久標一個人可以養成這么大的,只不過以命換一會而已,卻也足夠了。

只是一條金龍而已,鱗片人怎么會突然全部退走?

四周寂靜無聲,突然不知道是誰高呼一聲,然后震天的響聲傳來。

就在呼響之后,慢慢的變成了痛苦的嚎嘯之聲。

面對遍地焦土,殘肢斷臂,誰也高興不起來。

龍三靠著那把槍撐著身子,招呼著一個半邊臉全是血的士兵拿對講機,十分豪氣的朝著那邊大吼。

剩下的人看著陷落的地面,沉默無言。

僅僅存的幾個巴人依舊戴著他們的面具,低低的唱著歌謠。

那歌聲輕蕩,帶著一絲絲的祥和,漫天的蟲子慢慢飛走,地底那些巨大的蟲子也縮了回去。

張天師帶著龍虎山的人清理的戰場,那些死掉的鱗片人需要剝皮挫骨,怕再久會又長出來。

了之那把生生扯下黑鱗人都不染半點塵埃的拂塵變得焦黃,他快步朝我走了過來:"云姑婆,還得靠沉吟刀。"

我無力的坐在地上,低頭看著白水的臉,瞄著地上一灘慢慢被風吹散的灰,將手中的沉吟刀遞了過去。

了之卻并沒有接,只是朝我沉聲道:"蟲崖宋嫵阿姆沖向那領頭的鱗片人時,刀落地了,許多人撿起試過,連張天師都拿著用過,根本用不了,似乎只有游家血脈能用。"

宋嫵阿姆……

我有點倉皇的朝著遠處看去,宋棲梧伸手將她的尸體抱起,那上面的鱗片還未褪去,僅僅有的右手五指依舊握成勾狀,那些蜜蜂圍著她輕輕打著轉,卻再也進入不了她的身體。

"阿姐請你過去,給阿姆剝皮。"一個穿著蟲崖布衫的人朝我走了過來,眼里含著悲意,卻一字一句并未有半點停頓。

宋嫵藏了一輩子的秘密,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這樣暴露在眾人面前。

我看著手里的沉吟刀,它安靜的夾在我指尖,我并未用力,它也不用離開。

遠處空門那些和尚已經將清心和圓悲抬起,出家人四大皆空,看不出悲喜,所以也不知道他們是生是死。

錢夫人雙手捧著一只貓般大小,毛色灰白的老鼠,臉色同樣沉默。

錢家最后供奉的一位灰仙,也損落了。

柳仙化作人身,卻依舊渾身是傷,雙腿似乎都立不起來,一只眼睛就算幻化成人也是血淋淋的,她卻依舊撐著身體安撫著蛇族。

"去吧。"帥哥蹣跚的走了過來,拍著我的肩膀道:"我和老陳老何幫你看著白水,不會有事的。"

何必壯只身一人回來,背后被撕下了大塊肉,肩膀上爪印明顯無比。

陳起語朝撇了撇嘴,想笑。卻也笑不出來,抬了抬手,將幾乎露出指骨的雙手朝我擺了擺,癱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那位蟲崖的人看著我,恭敬的行了個禮。

我抬頭看了看天,春日洋洋灑下,照著焦黑的土地,我身后就是干枯的樹植,云家人和那些漂亮鮮活的落花洞女又有幾個還活著?

一步步走到宋棲梧面前,她幫我將宋嫵阿姆的尸體翻轉過來,露出后背朝我道:"她早有交待。"

"云舍,你叫這個名字,并不是舍棄你這個人,而是你的情感。沉吟刀在你手里,這些事情終究只有你能做。我身上游家血脈太過稀少,而且不是人蛇共種,用不了沉吟刀。"宋棲梧顫抖著手,將宋嫵微亂的鬢角撫好,將地上的那朵梔子花拾起來,拍掉花給她插在耳后:"如果有可能,我和阿姆都不希望你承受這些?墒怯渭摇"

說到最后,她話音輕顫,手抖得厲害。

我慢慢蹲下身子,握緊了沉吟刀,宋棲梧唱起了歌謠,聲音清脆無比,似乎隔著一座山谷依舊能聽到。蟲崖的人齊齊聚成一圈,同聲歌唱。

伸手抱住宋嫵的肩膀,我猛的將沉吟刀扎了進去。

絲絲血水涌出,還帶著殘溫,她身上并沒有其他傷口,卻在面對那領頭鱗片人時,瞬間死去。

耳邊是清脆的歌聲。我雙眼變得朦朧,沉吟刀一點點的朝下拉,左手習慣且本能的探進破皮處,將傷口中扯開,魂植細細的根須扎了進去,慢慢吸收著血肉。

我突然不知道為何,撲在宋嫵身上,放聲大哭。

鮮紅的血染紅了這身她跟宋棲梧親手做的布衫,那上面繡著她喜歡的梔子花。

她說過,如果我們都活著,她會教我謀略布局,如何立奇局,如何游走于群局之間,如何分析利弊。

可在最后,她看到那個領頭鱗片人時,她讓蜂群帶我離開,奪過我手中的沉吟刀,沖了上去。

那時沒有利弊!

上次宋媛被我殺死,我身邊有白水安慰,有我對她強烈的恨意支持著,我只有害怕。

可現在面對宋嫵阿姆,我撲在她尸體上,感覺到下面她尸體里的血肉一點點的被魂植吸收殆盡,悲從中來,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為什么會是我!

為什么!

明明有阿得,有蘇三月,有夏荷,為什么偏偏選了我!

這把沉吟刀。為什么會落在我手里。

宋媛為什么千里送人頭,都要送到我手里,讓我殺了她!

后背一雙顫抖的手輕輕的撫著我,蟲崖的歌聲未停,宋棲梧就將我扶起來,帶血的手幫我將臉上的淚水擦掉,強力扯著嘴角朝我道:"去吧,將那些鱗片人的皮剝下,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

身下,宋嫵的尸體已然只剩皮包骨,魂植的根須慢慢退了出來,宋棲梧親自將顫抖的手探入鱗皮之中,一根根取出白骨,堆放在一塊澆上了汽油。點上了火。

了之一直站在我身邊等著,見我抬頭,只是朝我揖首。

墊了墊手里的沉吟刀,我一步步朝著堆放在一塊的鱗片人走去。

它們都是傷得太重,一時沒辦法完全恢復的,有的還未斷氣,正無力的伸著分叉的蛇信。朝我嘶嘶的說著什么。

可惜我不是白水,更不是螣蛇,聽不懂他們說什么。

過了一會,似乎明白我聽不懂,其中一個鱗片人無力的朝我用干癟的話道:"你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都會死。死,被吃掉,吃掉!"

我沉靜的看著它,手中的沉吟刀率先劃破它的后背,左手用力將皮扯開,魂植根須飛快的竄了進去。

有些事情,一旦做習慣了,就十分順手了,就像魂植吸收血肉一般,會成為本能。

我用沉吟刀將一個又一個的鱗片人的后背劃開,扯開傷口讓魂植扎進去。

它們之間能說話的,一遍又一遍的告訴我:逃不掉的,都是會死,都會被吃掉,誰都逃不掉。

它們似乎就只會這幾句話,說的時候,十分平靜,似乎說了之后,就算剝皮也舒服一點。

可現在這局面,已經是不死不休了不是嗎?

黑門原本在泰龍村下面的陰河,我不知道白水是怎么從這邊打開黑門的。卻知道鱗片人也并不是能自由進出黑門的,至少他們進去的時候,窫窳復又出現了不是嗎?

窫窳在神話傳說中,是鎮守弱水的天神,原本人首蛇身,卻因為被貳負和危所殺,天帝用十巫的不死藥將他復活后,就變成了龍首人身,而且愛吃人。

縱觀所有神話故事,都沒有記錄為什么同為天神的貳負會將窫窳殺掉。

而在殺掉他后,天帝又為什么動用十巫所守的不死藥,將他復活。

可就在鱗片人進入黑門之后,他又出現攔住了劉久標用命催養出來的金龍,證明鱗片人要出黑門,也是要跟他做交易的,可能是獻祭,也可能是其他。

等最后一個鱗片人的皮被剝下來,了之他們熟練的放火燒骨。

我看著蟲崖將宋嫵的骨灰裝進壇子里,沉聲道:"要回蟲崖灑對嗎?"

"他們會一直在一塊的。"宋棲梧抬頭看著我,沉聲道:"蟲崖上風景極美,她們都很喜歡。"

是啊,那里風影真的很美,誰都會喜歡的。

如果我死之后,我也希望從那里灑下我的骨灰。

手指不自覺的搓了搓,到時又是誰手握沉吟刀呢?

這把刀白水用過,卻連宋棲梧都不能用,難不成真的不只是把刀?

心中苦笑,正想看戰場傷員情況。卻猛的感覺腳下猛的一顫,跟著劇烈的波動傳來。

我本能的握緊沉吟刀,跟著聽到轟隆之聲傳來,遠處一座山居然就這樣慢慢倒了下去。

龍三手里的對講機響起:"龍三!龍三!清水鎮那座蛇山全部陷落,發現許多鱗片人尸體被扔了出來,其中有兩個似乎是統領。還有……還有尸體在被扔出來,整座山陷落了,我們需要撤離,是否要帶這些鱗片人的尸體?"

清水鎮的蛇山,指的就是巴蛇骨洞那座山。

這邊我們都在,那么是誰在那邊殺鱗片人呢?

猛的想起過年那天,游婉被云長道抱著離開時,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

看著那整座滑落的山升起的塵土,眼睛似乎落入了細砂痛得厲害,眼淚怎么也止不住了。

整座山陷落啊,我還活著,云長道和游婉呢?

生離還是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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