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不止孟雪誠,就連毛啟仁的表情也驟地變了。
那人一路跑了過來,深深地看了毛啟仁一眼,然后附在孟雪誠身邊,耳語道:「三分鐘前有人報警,在頂層餐廳的冷凍庫里發現了一具尸體。」說完,他又走到了蘇仰身邊,把這句話完完整整地重復一次。
孟雪誠立刻聯想到了那個有問題的監控,他指著毛啟仁,叮囑那人:「給我看好他!
毛啟仁驕恣狂妄的神色終于掛不住了,他沒聽見兩人的對話,可他們的眼神跟語氣凝重了很多,能鬧到警局的事九成九不是什么好事。他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連續按了兩次側邊的按鈕,手機屏幕仍然是黑的。
沒電了。
毛啟仁低罵一句,怎么偏偏挑在這個時候沒電!他捏著手機,叫住了正要離開的孟雪誠:「喂,月亭出什么事了?」
孟雪誠轉過身,目光沉湛,看得毛啟仁渾身冰涼,他自問自己一點兒都不怕這些條子,他們再有本事也是個打工的,跟他們月亭酒店集團沒有半點的可比性。
但孟雪誠的這個眼神讓他心肌緊緊一繃,**輕輕顫了一下。
「你們酒店出命案了,」孟雪誠拿出自己的手機,屏幕閃個不停,消息一條接著一條往外跳,他拇指一劃,帶著警告的意味,接上了剩余的那半句話,「最好跟你沒關系。」
毛啟仁的臉徹底白了下來。
蘇仰將視線從毛啟仁的臉上移開,跟上孟雪誠的步伐離開。
……
這次的案子直接交到SST的手上,沒有經過其他部門,性質的嚴重程度可想而知。在市局的停車場,他們碰上了江玄青跟傅文葉。江玄青的精神并不是很好,清雋的面容略顯憔悴,傅文葉皺著眉,一路跟在他身后。
蘇仰跟孟雪誠先上的車,江玄青坐在兩人對面,最后上來的傅文葉和他并肩坐在一起。
「你怎么過來了?」孟雪誠問,「尸體還在現場,你受得了?」
傅文葉很少出外勤,一來他是特聘的,專門負責收集資料跟情報,沒有出外勤的必要,除非人手不夠。二來是他每次見到尸體都要吐,無論是現場還是照片。
這次的案子會直接交到他們手中,證明去了現場的人憑著尸體的外表就可以判斷這件事的惡劣程度,可想他們即將面對一具怎么樣的尸體。
傅文葉瞪著他:「我不過去不就完了?」
孟雪誠笑了笑,心想,傅文葉這虛有其表的聲勢,不知道是在騙誰。
江玄青在車上睡了一小會兒,快到的時候自然地醒了過來,那時候孟雪誠正在接電話,他看了蘇仰一眼,發現蘇仰也在看著自己。
江玄青坐直,目光變得意味深長:「你看我做什么?」
蘇仰面不改色地說:「你就坐在我對面,不是我想看你的!
江玄青扯扯嘴角,毫不顧忌地歪到傅文葉的肩膀上,沖他微微一笑。傅文葉手忙腳亂地推了他兩把,不知道這人突然犯什么毛病,雖然說他跟江玄青的關系也不是什么,秘密,但這車里還有其他人……
江玄青直接拉住傅文葉的手,在他手指上畫著圈,傅文葉的臉噌的一下紅了,頭頂冒煙。
江玄青湊到他耳邊:「別緊張,等會兒你就在外面等著,不用過去,知道了嗎?」
傅文葉點點頭,連忙抽回自己的手。
孟雪誠掛了電話后,頓時露出嫌棄的表情:「你們有完沒完?」
話音剛落,警車便停了下來。江玄青調整好自己的狀態,下車前拍了拍傅文葉的手:「累了就回去!
外面刮著冷冷的夜風,蘇仰抬了抬頭,眼前的酒店像是遮天蔽日的巨獸,一眼看不到頂。也許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更剛來的時候相比,月亭酒店多了一份陰森的味道。酒店正門外全是警車,他們穿過彎彎繞繞的路,走進了熟悉的電梯。孟雪誠按下電梯,不禁說道:「沒想到還要回來這地方……」
到了頂層的餐廳,守在門外的警察向孟雪誠敬了個禮:「孟隊!」
「嗯!姑涎┱\大步走向前,「走吧,進現場!
在車上的時候他們大致了解了一下情況,大約在十點半,一個負責冷凍庫的員工穿著圍裙水鞋跑了出來,邊跑邊回頭,好像是被什么怪物追著一樣。他直接跑到餐廳的中央,搶來一把刺身刀,過度的恐懼讓他無法注意四周的環境,腳一歪,被桌子絆在地上。
他掙扎著起身,全身哆嗦,員工想要**自己的腿爬起來,卻使不上一點力氣。
據現場的食客說,那個員工好像精神失常一樣,一直大喊著有鬼,甚至還將刺身刀護在身前。餐廳的食客見他這副模樣,馬上收拾東西走了,擔心真的是神經病,更何況他手里還有刀,誰知道瘋起來會不會砍人?
餐廳的其他員工心一慌,鬧出了這樣的事,少不了被投訴,這樣下來他們要背鍋的,別說獎金了,工資可能都要被扣。在楊飛的指揮下,幾個人準備合力將他抬走。
然而他們低估了那個員工戰斗力,幾個人還未靠過去,帶著銀光的利刃在他們面前一閃而過,帶著空氣都震顫了一下。幾個人立刻僵在原地,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往前走了。
冷凍庫一般是兩個人負責的,楊飛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讓其中一個膽子大點的服務員過去看看,把另外那人找過來,問清楚情況。
結果這服務員一去也沒回頭,楊飛拍了拍腦門,他不信這種邪門的東西,親自過去看看發生了什么。
冷凍庫的溫度很低,倉庫鐵門半開著,冒著白色的寒煙,楊飛推門進去,就見服務員愣愣地站在墻邊,而另外一個負責冷凍庫的員工則暈倒在地上。在這么冷的地方躺著,沒事也給你躺出點事兒來,楊飛一把拉起那人的腳,將他拖到外面,然后他就聽見服務員說,
死人了。
在陰暗的燈光下,服務員的臉龐泛著淡淡的青色,楊飛嚇得手一松,直接把昏迷的人撂在了地上。
楊飛深呼吸了幾下,壯著膽子走了過去,寒氣亂糟糟地撲在他身上。
地上放著一箱箱的海鮮,那些龍蝦螃蟹下面全堆疊滿了冰塊兒,左右兩側全是大型冰柜,只見最角落的那扇冰柜門被拉開了一道縫隙,發出幽暗的光。楊飛強裝鎮定,穩步走向那個冰柜,他將手放在冰柜的門把上,寒意穿透他的肌膚,猛地鉆進他的體內,他咬著牙,用力把柜門拉開。
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體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
等孟雪誠過來時,冷凍庫已經拉起了警戒線,一個警察走到他身邊,面露難色:「孟隊,您方便過來一下嗎?」
「好!拐f著,他看了蘇仰一眼。
蘇仰點點頭,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他跟江玄青穿戴好鞋套跟手套,一起進了冷凍庫。
見到尸體的時候,兩人皆是一怔。
江玄青蹲**,冷峻的眼神中夾雜了些憤怒,安靜了許久,他沉重地開口:「是仇殺嗎?」
尸體的臉爛得看不出五官,沒有半分完整的皮膚,血和肉一起翻了出來,好幾處的創口深至見骨。
江玄青抬起尸體僵硬的右手,露出尸體長短不一的手指,唯一的共同之處就是所有手指的第一節都被利器切掉了。
江玄青說:「兇手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了下來……暫時沒有辦法推斷出死亡時間,這冰柜零下三度,尸體不可能出現腐化的情況!顾謾z查了尸體的腹部跟四肢,最后翻過尸體的頭部,后腦處有一個驚心怵目的創口,江玄青用手電照了照,才敢確認自己真的沒看錯。
他見過的尸體很多,可沒有一具像面前的這樣,身上的機械損傷至少是由七到八種不同的工具所造成的,包括鈍器的棍棒傷、鞭傷、錘類工具;銳器的切創、刺創和剪創等。
「他身上大部分的傷都有生活反應,」江玄青垂下眼眸,細長的睫毛遮住了他黝黑的瞳孔,他一手托著尸體的后頸,另一只手拿著電筒,照了照尸體的后腦:「致命傷推測是腦后這個平整圓形的傷口,應該是被什么尖銳的物體刺穿了頭部。」
江玄青站了起身,看了一眼蘇仰:「不過還是等要做完尸檢以后才能確定死亡原因。」
蘇仰皺著眉說:「兇手有虐殺的癖好。」
如果兇手想掩蓋死者的身份,自然會想辦法除掉死者身上一切有可能暴露身份的標識,包括指紋、胎記、紋身、面容等。但如果兇手只是想除掉指紋,大可以直接一刀切,而不是像這樣逐一剁掉,所以,兇手一定很享受虐待的過程。
這時,冷凍庫的大門被人推開了,一個年輕的警察抱著一塊記錄板進來:「江科長這里要你簽名——」他的瞳孔急速放大,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跟這具駭人的尸體打了個照面。
電光火間,他把記錄板塞給離他最近的蘇仰,然后捂著嘴巴,踏著虛浮的腳步從地上撈起一個冰桶,胃部狠狠抽搐了兩下,張嘴吐了出來。